逐漸昏暗的巷道內,影子逐漸消失於黑夜中。天邊明月尚未升起,注視輪廓有些透明的人影,只是注視著。
「天暗,見物行走諸多不便,歸否。」對著凝視著天的對象,出於禮貌而打招呼問候。但言語符號,究竟能否被意識並理解,本身都是個問題。本想藉此察言觀色,怎知對方毫無反應,連眼皮也沒眨一下。看著這高大的形體擋在窄小的巷道中,實在是有些困擾,歪著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時,就見那高大的身軀轉過身來,一臉茫然,目光游移有些找不到焦距,不知所以然也歪著頭。
但也僅止於如此,沒有更多動作,也不明白對方到底接收到多少訊息,但總算也有點反映了。只是,接下來要怎麼辦呢?直視著這高大的身軀,仍未改變進退不是的處境,只有不安的焦慮增加。正想點頭示意硬是要穿越那狹小的縫隙前,只見對方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所能聽見的卻是週遭的風聲,遠方傳來炊好飯,叫在外與鄰家戲鬧的孩子回家的呼聲而已。
這回,耐著性子靜下心來,試著想要知道對方所想傳達,而屏息諦聽,雙眼凝視而不想漏看些什麼訊息。有個聲音微微發出聲響,但這聲音並非來自四方,而是直接在意識中迴響。正當要捕捉那些聲響時,卻不知道剛剛聽到了什麼,只能更加屏息凝神地嘗試捕捉些什麼。語畢,在內心中不斷覆述,連續幾次不得要領的失敗及片刻停頓後,總算是稍微理解了點隻字片語。雖然有些模糊且帶有些獨特古語般的腔調,將零散字辭重新組合得「汝,得觀乎於此身,吾身實存乎。」,但何問於此卻不得其解,若所見為不可見之物,令人匪夷所思。
糟了,天都黑了人卻還在外面,不但錯過傍晚至晚飯前的聚會,即使現在趕回家也沒晚飯了。下午跟母親上大人說好會趕快處理完事情趕快回家,處理堆積要送公館審核的公文。多虧家人的對外宣傳,左鄰右舍藉此機會圖個方便,送了些瑣碎差事來,本想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度過這幾日,但似乎已成了空想。總之,當務之急就是把眼前的事情解決,趕快回家。
「汝,何出此言。萍水相逢,既不知其所來亦不知其所去,僅片面之緣,恕難為答此難之問。倘若無處可去,寒舍尚能借住一宿。天色已暗,不再多此逗留。如有冒犯之處請多海涵。」語畢,見對方微微一頓,彷若如有所思後,微微點了頭,側過身子讓出路來,自己也點頭示意,繞過對方,沿著原路出狹窄的小巷,加快腳步朝家的方向。身後一直有足音跟隨,雖然沒有更多言語交談,但既然跟來了,也就沒理由拒絕對方。還在想該用什麼理由說服家人,還沒想到辦法,人已先到了家門。
站在家門,背後沒了足音,回頭望去,本以為在的卻什麼也沒有,空無一物的巷子一片漆黑。進家門,向長輩問安,把下午處理之事作所報告後,回房拿了換換洗衣物,到後院拿些柴燒水,入浴室沐浴。月光自窗牖照耀於室,放了半滿水的檜木桶缸中,水面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投擲入水的小石子漾起水波,波痕自石子下沉中心向外擴散,石子緩緩沉入至底,其輪廓同一旁映於水面的燭光,搖擺、擠壓、分離、扭曲、融合,不斷改變樣貌。
回到房間,點起桌上的蠟燭,室內光影隨搖曳的燭光晃動。轉過身,本以為什麼也沒有的背後,無聲無息的站了個人,著實地嚇了一跳。幾乎一身白的高大形體,筆直地站在窗邊櫥櫃前,由窗檻透入的月光,清楚地在有些模糊的輪廓上,透出了背後物體的形體。那頭全白的頭髮在微光中似乎有著淡淡銀色光輝,臉上沒有明確的表情,視線卻不如先前渙散,但也看不出所以然。對這難以理解的存在,僅僅只是愣著。良久,才自喉嚨發出點聲音,把內心疑問毫不保留的吐出:「汝,非人耶。」
他只是稍微皺眉,一臉不解地,投以不明所以然的給了答覆。
-------------「淪」
條理,漣漪。
淪胥,沉沒。
始98/2/2
終9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