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白之時醒來,房內還有些昏暗,披了件長外掛下床,到廚房燒壺水回來。拿冒著蒸氣的熱水往茶碗倒,杯中茶葉隨熱流翻滾著,雙手捧著杯子,溫潤的香氣,同上升的熱氣逐漸擴散開來,稍稍驅走了清晨的寒意。喝了幾口茶才稍稍清醒,轉過頭看著那位安靜的房客,清晨微亮的薄暮映照形體已經不是很清晰的身上,更顯雲煙般的虛無飄渺。比起在房間裡通養小動物之類的,更像只是從外面搬進了件書櫃,靜靜的被放置於房間角落而已,雖無所用,但也不礙事,也就先這樣了。
用過早膳後把那份公文送交官府,接下來記接給官差大人審定了。早早把事情完成,到市場滿些新鮮的水果和生活用小物回家,隨便在廚房內找些食物果腹就回房。家裡的人都出了門,各忙各的事,要到傍晚才會回家。只要沒有突發狀況,一個下午就能把剩下的公文完成,明天就能有個整天的閒暇。去朋友家好,還是到城外林邊散步好,抑或是回私塾會老師都好,一邊整理書面資料,一邊盤算起要怎樣度過才好。
日光推移,房內的影子隨光照縮短又拉長。秋日和煦的片响,那一小疊的公文雜等,稍微集中精神便都已處理完成,待稍晚重新審閱過即可發還送出。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班清閒喘口氣,也已經想不大起來是多久了,伏在桌案上,閉起雙目,放空思緒,身體裡好像有什麼被抽離而變得輕盈。圍牆邊樹梢上的鳥鳴,巷子口外人車往來集攤販的叫賣聲,從哪裡刮來的風聲,思緒被拖到遙遠的他方迷了路,彷彿忘卻了型體的部自在,到了異國他鄉。
一聲宛若清煙飄邈的叫喚聲,將思緒拉回到了現實,抬眼一看,那總看起來若無所思的那人,站在桌案邊注視著自己。他略為偏了頭,似乎想要和伏於案上的面孔有相同的角度,微微地動了口開開閤閤,講出了一小段前後錯置卻重要的事。乍聽還不能理解,一明白後便立即起身抱起房內角落的一大疊書衝出門。不說還真忘記了,若是再忘記把這堆參考資料還回書庫,就會被列記紀錄不良的名單上,下次若要再借就會很不方便。一本不露地將這些書物歸還到他們該在的地方,取回了暫時抵押的証件,使得安心離開。
總算是把這點事情完成,若無變卦,家裡無人在家,便能稍微放逸地繼續休息。若選擇在家休息,難保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若是隔壁大嬸跑來串門子可就傷腦筋了,那麼去哪裡走走或許更能確實地掌握些什麼。從離開書庫走回家的路上,滿腦子都是在盤算著這件事。把注意力從心煩的事情移開後,稍稍殘留疲倦但卻輕鬆地悠哉地,一步一跬地走在小巷內,繞過那個轉角,就是前幾天好奇走進去,因而與現在仍默默地跟在身邊走在一起的他相遇的地方。不經意地抬頭望向天空,想起了某個近傍晚的天色,此時似乎也和那時相彷。
啊,就那裡吧。霽月輕聲卻掩不住欣喜地驚呼一聲,臉上露出了笑意。沒有任何不自在地回過頭,雙眼迎上了一直保持緘默跟隨在身後的洙。那雙迷茫的雙眼,映照著身後一半無雲且透徹的青天,遠一方是捲起了雲絮略帶黑灰又帶點橙色的天空色。他只是注視,漠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當晚,用過晚膳的霽月,收拾起出門所需之用品。薄衣,防身刀,盛水的竹筒,放了些乾糧跟草藥的隨身腰包等物,備好放置於桌案上。沒像往常老喜歡在睡前躺著看書拖到夜半才睡,一反常態地早早就寢。洙仍舊是不吃也不喝,彷彿呼吸跟讓光所照耀就能已經足夠,倚在窗前,視線朝向不知名的他方投射出去。安靜的夜裡,連牆上的守宮也停止了叫聲,躲在哪個牆角安然地閉上了眼。微明的月光,平等地照耀著。唯有影子,緩慢地在地上,不留下任何痕跡地爬著。
-------------「影」
形影,像也。
影影綽綽。
始98/12/29
終99/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