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最後還是留下來喝了杯茶,在草堂的教室一隅茶敘。本想請老先生多倒杯茶水給洙,但對方未能察覺到也只好作罷。這位頭髮花白身形半百的老先生,被他叫住的當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有點不知所措。聊到最後,老先生提及先前對話中未曾提起過祖父的名諱,笑著說當年在院子裡晃來晃去、或坐或站的那個孩子也已經長大了。聞言,吃了一驚。雖然一時間想不起來這位老先生是何方人物,卻已經明白,此人與草堂的因緣匪淺,甚至認識祖父,內心油然生起肅穆之心。
太陽西下將落下山頭,和回程商旅車隊順利會合後,便沿著原路回鄉。雖然帶著微妙的疲倦感,但精神卻不差,甚至有些欣喜。坐在牛車牽引的貨架上,傍晚的夜風吹來了陣陣寒意,天頂的金黃逐漸轉為深棕色,轉眼間換成了墨黑。漆黑的夜啊,安穩的到來,平靜地包圍喧嘩的大地。
經由母親上大人的轉達,捎來了消息,說是上面已經受理此案,將著手調查虛實,後續若有進展或有結果會另行通知。結果怎樣其實都不重要,明早將按照預定計畫回庠。再不回去,若被視為是逃學可就傷腦筋了,明天無論如何都得動身出發,回庠後還要趕緊準備期末報告及測驗。為了明早準備行李,再過沒多久就將入冬,得多帶幾件冬衣過去。
從衣櫥中找衣服的過程中,意外地找到了令人懷念的東西,一箱裝有許多回憶的木盒。打開來,裡面靜靜陳放了幾本寫滿心情和事情的日記,兩三隻已經沒辦法使用的筆和短小的擦布,泛黃的紙條和幾封書信,用棉布包起來的印章,不論是哪個上面都依附著濃重的思念,不經讓人沉醉於其中。一包用乾淨的棉布包以來的物品,被壓在木盒角落,拾起並小心揭開那包白布包裹之物,其內放了一尊陳舊卻被小心愛護使用的木偶。
木偶有人的形象且細緻地分割出關節及眼框,由內嵌了琉璃眼珠,用縫衣線梳了頂長髮披散肩頭,穿著古長衣袍。據說是曾外祖父不知從何處得來送給曾外祖母之物,留到了這一代,差點因為只會生灰而送出家門,好在當時要了下來收歸己有,否則今日也難再拿出來看個究竟。已經不那麼在意房間多個身影,反正把門窗掩好不讓外人看進來,裡面彼此不多干涉,保留一部份隱私也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整理返庠日用品時,洙也在一旁看著,本來看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洙,看到那尊木偶時似乎被挑起了好奇心。似乎變得很在意的樣子,很想伸手卻又退縮,筆直地注視著,卻又如有所思。反正也沒什麼,就把那尊人偶放於案上,讓他看個仔細。其他被翻找出來卻無所用的書信雜物,逐一收回箱中,重新封上盒蓋,用布巾包起暫擱一隅。自床下掏出藏在床底下的記事本隨意翻閱,其內用細炭筆寫滿了紙張。窗外樹影昏黃,燭光隨風晃動,亦被拉長亦被擠壓。一瞬,燒得微弱的燭火被風吹滅,洙回神望向床塌,霽月側臥躺著,棉被折得好端端被壓在枕下,隻手壓在書上就這麼睡著。
翌日一早,天剛明,還在半夢半醒之間,母親敲門云來了客人,起身更衣至堂前會客。大清早來訪的客人,是求代筆上書官府,想讓孩子認祖歸宗護子心切的那位婦人,上市集賣菜前,特意繞道前來想當面致謝。一開始承接此事,並非出於個人意願,自己也只是在能力範圍內把事情完成,實在說不上幫了什麼忙,有些勉強地接受有點重的道謝,目送婦人挑著擔子趕市集去。本來還剩些許睡意也散了,一片落葉拍上肩頭,洙不知道何時來到身旁,並肩而立。想想也差不多該收拾好準備出發,邊走邊想,回房動手收拾床鋪,卻想不起來昨晚何時睡著,記事本壓在枕下。
被單折好,記事本收回床板下,收拾了房間關上房門。同家人用過早膳,向臥於床塌上養病的祖母告假,趁陽光還不那麼烈時,帶上行囊步出家門。無須多言,跟洙齊步跨出院落,待學期結束的歲末才能再回到這個家。這個時節,太陽晚升早落,等著翠綠枯黃後,北風送來的試驗,等待著果實安靜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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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也,至也。
框架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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