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8日

[原創/平淡無奇樂團文]DarkSky篇13‧5(後日談)

 --DarkSky 篇13‧5(後日談)--

 

 

「話說,昨天收到了sugar-coat發的簡訊耶,開店五周年慶活動訊息。」司海拿出手機秀出螢幕畫面說到。

 

「我也有收到,只是這次也要跟上次一樣主動出擊,然後厚著臉皮上台表演嗎?DarkSky已經很久沒有登台獻藝丟臉了說,可是好像又很有趣的說。」寺鹿一邊喝著檸檬蘇打汽水,一邊翻著剛在淘兒買到的音樂雜誌新刊,正在看這次刊登的Un deux的團譜。上次他在微笑動畫上看到生放送主雨蛙試奏DIFFERENT SENSE覺得很棒也想自己挑戰一下,不過以誠的練吉他的進展來看,現在就只能自己練。

 

「久等囉,兩位。抱歉,研究所那邊有事耽擱了。」柴貳拎著背包跟一袋書物,一邊拿下耳機一邊說到。三人約在柴貳就讀的學校附近一間速食店,坐在靠大窗邊的四人座座位。雖然有點唐突,卻是司海發起的約。

「怎麼,剛剛好像提到什麼?我錯過了些什麼嗎?」順手把背包放在椅子下方,坐到司海旁的柴貳問到。

 

「這個,sugar-coat的開店五周年慶活動訊息。不覺得好像可以過去熱鬧一下嗎?很久沒有上台秀一下,黑色天際久違演出。」司海把剛剛才拿給寺鹿的畫面秀給柴貳看。

「看起來不錯,不過時間上有點不很確定,可能要看過我那邊的行事曆之後才能確定能不能參加。好一段時間沒有去看看潤他們了,就算不在慶祝活動上演出,也是該過去打個招呼,畢竟他們一直以來都很照顧黑色天際。」柴貳在菜單上勾選了要的快餐後就拿去櫃檯點單結帳。

 

「不過說真的,時間上真的有一點點尷尬的說,可是還是很想嘗試看看。五月初跑去看真世界的巡演後還是很感動,但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也實在沒啥把握。」司海趴在桌上說到。

「看看是不是要先去sugar-coat打個招呼,然後大家一起把課業先搞定,多排些團練的時間再來挑戰一次?上次那次覺得還不夠好。雖然可能來不及製作新曲,不過平常有在練的應該還是有個樣子,加減一下應該還過得去吧。」寺鹿摸了摸趴在桌上司海的亂髮,用力的搓揉著。

 

「先別想那麼多,一個個來吧。太唐突跑過去也只會給別人困擾吧,先簡單寫個企畫書,排個大略的歌單出來,約時間和潤聊聊再說吧。至於別人肯不肯再給個機會那也是別人的選擇。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先做到好吧。」柴貳拿著取餐號碼牌回來,看著苦惱到嘟起嘴變得像章魚的司海,笑著。

 

 

窗外的天空染著夕日餘暉,逐漸變得昏暗。

城市高樓穿刺的黑夜穹頂,缺角的十六夜月緩緩升上天元,稀疏的星點,黑夜中低吟著巡星之歌。

 

始終107/07/15

 

2018年7月27日

二度名古屋散策-0430-熱田神宮(後篇)

二度名古屋散策-0430-熱田神宮心之小徑 一之御前神社 清水社等

 

熱田神宮心之小徑為熱田神宮內最為神聖之處,有不少限制條件:參拜時間為每天的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前,參道總長約480公尺,所需時間約十分鐘。坐輪椅者,僅能從此到清水舍手前為止,無法從此往東到神樂殿。於此處,禁菸,禁飲食,禁遛狗,禁止拍照,禁止使用手機,為求安全設置了防犯攝影機。


2018年7月25日

[原創/平淡無奇樂團文]DarkSky篇13

 --DarkSky 篇13(完結)--

 

房內三人還浸於些許混亂之中片隅,門外傳來了輕敲門板的聲音,一聲「我進來囉」就擅自推門入內。還趴在桌面上的誠嚇得幾乎要跳起來,差點重心不穩要從椅子上跌落,一旁的烈趕緊拉住才免於發生意外。三人向著門看來者何人,定神一看,是寺鹿檉。

 

檉領著一方暗紅色的長箱和一盒什麼,輕輕掀開門簾入內,神情自如,隨意的打了哈拉「真是久等了呢,諸君。」,坐到方才寺鹿大當家所坐的座位上,順手將那方長箱擱到一旁的椅子上。

 

「該說恭喜?還是該來高歌一曲嗎?Dark Sky的復活。」檉無視了驚魂未撫,一臉困惑不解的三人,自顧自的到了杯茶舉杯致意,自顧自地啜飲。烈嘴裡咕噥著「咦?這是怎樣?被耍了嗎?不對啊?怎麼會?為什麼好像哪裡怪怪的?難道是…可是這樣又很怪啊…」

 

「寺鹿家的大當家是想趁機試探和寺鹿烈有關係的人嗎?」梓不動聲色,沒頭沒腦的就拋出了話。

「沒有的事。就算是,也與我無關。今天在下檉也不過就是奉命來送個東西,和在座的各位聚聚,吃頓飯,最後送客罷了,別掛心。」檉只是露出笑容,避開了正面回應。

 

「啊,不過有交待,東西要在道別的時候才給,所以還是先配茶吃菓子吧。這可是名城大須那間外郎專賣店的名菓外郎(ういろう),剛蒸出爐的,好吃。」檉笑笑的拿出方才一起帶進來的一方木盒,打開來的是一個個擺盤好各色的外郎。看到外郎,烈的雙眼都亮了起來,毫不客氣就伸手去取來享用。「老哥,謝謝啦,好久沒吃到這個了,開心。」

 

「那個是?」看著烈開心拿竹叉切塊塞入口中,誠對於沒怎麼見過的菓子有些疑慮。

「如同方才所說,這是名城大須的名產。外郎本質而言是蒸米糕,用上選的白米掏洗蒸煮而成,有些則做成不同造型、口味,不過大致上就是這樣。安心享用吧,準備好給客人的點心,不吃就太可惜了。」檉笑著說著。梓幫誠拿了一份,端詳一陣便學烈用竹叉切塊來吃。

 

誠看那兩人都吃了,梓也幫他拿了一份,沒道理不吃。盯了一陣,小心翼翼地切下,塞入嘴中。呃,該怎麼說呢?有些微妙的口感,有些微妙的口味,不難下嚥,只是對於這陌生口感陌生的食物,誠實在難以對它下評論。烈見誠吃外郎卻面露些許微妙的神情,忍不誤笑了出來「你那什麼悲催的表情啊?明明就很美味。」

「其實不錯吃,口味有點像倫敦糕,只是蒸得十分綿密,和倫敦糕有差,但香氣上有更深厚的米香,的確特別。」梓也對此發表了品嚐感言。烈聽了點點頭,只有誠好像還不很能接受。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也不明白,誠又切了一塊塞入嘴中。

 

「其實今天在座的三位運氣還不錯,本來說這半個月都會待在本家的寺鹿大當家行程有變更,數日前才外地參與學術研討會,後天又要出遠門去辦事,下半年度行程滿滿,錯過今天,一家人又不知道何時才能聚會一處。偏偏小烈又愛鬧脾氣,不知道多久沒回來寺鹿本家囉?」檉彷彿看透了那總是心有罣礙的親弟弟,故意出言諷刺。烈不甘示弱的反擊。

「並沒有,過年的時候都有回來,該露臉的時候都有出現,只是學校那邊不想請假就自然以學業優先罷了。臭檉哥,損我。」烈還忍不住伸手刻意拍了檉的肩頭。

 

「借問一下,方才和寺鹿大當家會面,最後得到的回答有些含糊,不知該如何解讀,不知是否能和檉哥討教一下?」誠還是繼續和眼前那盤外郎奮鬥,梓抓緊時機發問。檉歪著頭想了想,輕輕地點個頭「說來聽聽」。梓便簡略提個概要,將寺鹿志最後回答的「准,但有條件,違反規則,絕無二話,即刻解散並禁止往來,其他的自己想、自己照辦。」轉述給檉。

 

「說有條件,卻沒說條件是什麼;違反規則即不得往來,卻也沒說規則是什麼,如何遵照,又何從得知是否牴觸,是否犯規?現況而言,只能推斷現在應該、好像是、大概是、我和誠和烈三人可以繼續載一起玩團,繼續相互砥礪。但是,實際上這段話隨人解讀,一個人就有一種解法,十個人就有十種解法,但在寺鹿大當家的心裡怎麼想的無人知曉。試問,此當何解?」梓一席話,敲醒了誠和烈。

 

的確,方才對談中,雖然時有對立,但最後並未依當初收到的訊息,要求解散樂團,即便這只是個依興趣組成,玩票性質的小團體,雖然也曾於私下期許能夠到更大的舞台上演出,但實際上DarkSky就連地下樂團可能都稱不上,那麼做為解散樂團、切斷三人的關係性的根源,到底是什麼?或者該問,現在擁有的是什麼?

 

「好問題,我想這發問的確有觸及到那位大人想陳述之事,但就連他也沒說條件是什麼,檉我也不可能知曉那會是什麼。不過,如果是依照寺鹿家的訓詞或許有解,這就讓烈自己去想吧。對於阿梓和小誠而言,或許很難懂,但是就記得個大原則,如何保持內心清明,對人也好、對事也好,不違背良心,以身作則即可。或許很困難,但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檉雙手環抱著胸口直視三人。口頭上講的話雖似隨意,但無人膽敢大意。梓面帶凝重,無聲地注視著檉,又看了消化不良的誠和陷入苦鬥的烈。看似沒有正面回應,卻又把該說的說完了,知易行難,頭痛了。

 

「唉呦!沒那麼困難啦,別一臉宿便難解之樣。難得來寺鹿本家不開心怎行?吶,要上菜囉。寺鹿家的家常小菜,由阿采大廚親自備料料理的一守好菜,上菜囉。」隱約聽見遠處的打板聲,檉到門邊開門,接過從門外遞進來的一盤盤佳餚放到飯桌上。四人份的素麵、涼拌綠竹筍,翠玉白菜、京醬排骨、烘蛋、京華火腿、翡翠干貝湯,一桌好菜看了就胃口大開。

 

檉不客氣的幫大家添菜,烈自顧自地就夾菜到自己碗裡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誠和梓看到寺鹿家兄弟倆都開動,同桌亦無外人,自然也就放寬心地享用滿桌佳餚。

「好吃,真的好吃。」誠滿口菜肉,一邊吃一邊讚嘆,配上茶水,最後又送上水梨和香瓜作為收尾,實在大滿足。烈想高歌一曲,但吃太撐,沒轍。

 

寺鹿檉自進房以後,就一直默默關注著親弟烈。老實說,他覺得兄弟二人已分別已久,上國中後就離開寺鹿本家,改由居住遠鄉的外祖母照顧,並就讀當地的中學。雖然每逢大節日、家中有要事的時候都會出席露臉,卻甚少主動靠近寺鹿本家,尤其是本家的大宅,似乎有所抗拒。這個院落身處明明就是留著相同血脈的親屬共同擁有,但烈卻打從心底抗拒著,彷彿母親茜夫人的體弱多病逝去之種種,都是烈自身存在之過錯一般,不斷地湧現錯誤般的拒絕原諒自己,對於父親志大人及做為兄長的檉都懷抱著愧怍,進而否定自己的價值。

 

兄弟年齡差不過才三歲半,但實在不很能理解這個弟弟的內心狀態。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維持著相當疏離的關係,雖然併列在一起,卻如冰層夾縫之窒息感。多年的疏離,使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家人。母親在生下烈後,彷彿用盡了氣力,日漸衰弱的病體,卻依然展露出春日暖陽的笑靨。得到了個弟弟,成為了兄長的欣喜,還是嬰兒的烈是怎樣也都不會明白的吧。

 

跟隨著父親志大人,在寺鹿本家及學校學習著應當要學會之種種,文史哲及禮教,還有懂得應付種種瑣事。嚴格且有些不通人情、比起兒女私情,更重於寺鹿家的沉重歷史包袱,支撐著家族的寺鹿志是十分令人敬佩。只是,身旁少了妻子茜夫人在後打理家務事,少了可以稍微依賴的心靈支柱及居中協調,對兩個兒子而言,有很多時候會覺得,這個名為父親的存在太過遙遠,難以觸及。

 

自己升上中學後,有幾度反抗父親,是著偷偷結交壞朋友,但充其量也只是想得到更多父親的關注罷了。而且,所謂的壞朋友其實本直也都不壞,不偷不搶,只是偶爾翹課遠遊。有時候跑到山裡玩個幾天才出來,有時也跟人學樂器玩團。即便如此,父親也沒多說話,只要求出入山林要定期報平安。那時也是著和人組團學BASS和爵士鼓,但也只是普通的程度,並不特別出色。學業上倒是沒什麼問題,缺課較多,但使終都能跟上進度,可一天到晚就跟課業比較跟不上進度的人們廝混,為老師們眼中的麻煩人物。在校時,偶爾會受到班導的關切,時常嘮叨未來升學,真的有夠煩。

 

中學三年尾聲,跟朋友登山歸途出了事故,醒來時已是昏迷三日之後。搭的交通車與人發生嚴重交通事故,自己受的傷格外嚴重,全身多處挫傷,肋骨骨裂。不幸中的大幸,雖是重大車禍,同車的人也多受了輕重傷,但無人死亡。因為那個交通事故,錯過了中學的畢業典禮,就連隨便考上的學校也不去報到了,之後回本家休養了好一段時間。住院期間也不知道什麼緣故,曾經很要好的朋友也只來了一兩人來探視,住院期間娛樂也少,有點苦悶。

 

在醫院休養期間閒閒沒事,就來幫父親文件資料當消磨;回老家休養後也還是閒閒沒事,就主動幫父親整理書庫當消磨。也因為這樣,才開始接觸到和父親身分截然不同,名為寺鹿大當家的樣貌。逐漸明白了自己家族所承接的歷史及包袱,開始想探究那個人所想要做的事情。隨著年紀漸長,過去與人在外見識的世界也不過就只是廣大之中的一小塊,短暫地歡愉般的玩樂。

 

休養生息一年後,重新報考高中。開始鑽研山林生態相關議題,有時充當寺鹿大當家的小幫手,有空閒也會和山友一起去登山。過往的朋友,合則來,不合則去,不強求,持續聯絡的並不算多,屈指可數。在那場重大車禍之後,本來以為是交心的知心朋友的一對兄妹,亦是策劃那次遠遊的發起人,自昏迷後清醒、出院,直到畢業離校後,一次也沒有再見上一面。數年後,收到那對兄妹的妹妹來信,說那次意外事故本來是可以迴避的,發生事故後送醫的過程也有瑕疵,但是兄長逞強又貪快所以發生的對撞事故,深感抱歉以下略。可自己是明白的,對方也只是見不得好罷了。既有身家家底又會玩又會讀書,讓人忌妒也不意外。

 

在那次發生車禍到清醒後,一直覺得身邊始終有人在。時而注視,亦試著執起手握住,但睜開眼卻不見他人,只見在床邊坐著看書或整理資料的父親在病房內。可是,雙手殘留著那雙大手緊握過的觸感,及清醒後所見到的身影,總算明白了,平日看似冷漠的寺鹿大當家,終究還是心疼自己的骨肉,只是很多時候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而已。那個畫面和那片刻時光,是寺鹿檉一個人的寶物。

 

看著親弟弟寺鹿烈,想起自己經歷過之種種,明白兄弟倆對生在這個家族,有許多迷惑及不諒解。雖然兄弟倆都出自同一對父母的精血,借用同一個母親的肚子出世,共享母親的二分之一的特殊血型妖系血脈,但自己的外貌卻很普通,沒有繼承顯現妖系陰性血脈之特徵,外貌上較接近父親寺鹿志大人。烈顯出母親茜大人及外祖母那一系血脈的外貌特徵,銀灰色的細髮及妖系的尖耳,古老的少數民族特殊樣貌,十分顯眼,但在人群中更顯孤立。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朋友,為兄的自是高興,但也就放著這個弟弟在外地什麼也不管。

 

當聽到他想和人組樂團需要支援,還想得到找他這個哥哥要點資源,並說其實學樂器想組團,也是因為當年在校慶上看到檉與人組團表演的樣子很亮眼才開始練的。明明就不是很親的親弟,卻在奇怪的地方產生聯結,之後也和司海及柴貳會面過一兩回,也知道他們人都不壞,並非忌妒寺鹿烈所擁有之物,他們湊在一起的確不壞,也希望對烈會有好的影響。但,友誼是否能長久,是否經得起考驗,還有待時間來磨練。

 

不得不說,做為兄長是有些妒忌,彷彿在烈身上看到比自己還閃耀的光輝,似乎擁有更多的選擇。想知道如果這個團隊,若是遭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態時,將會如何面對?所以設了點計謀。說是設計謀,其實也只是把烈的近況回報給父親志大人時,順口帶上兩句,提議設下計謀,看烈會有什麼反應。沒料到烈的反應有點大,甚至到了反彈的程度,可這樣才有好戲能看。烈和同團的兩人掙扎許久,最後結論就是今日與寺鹿大當家的面對面會談。

 

從結果而論,其實遠比想像得還有意思,不枉費設下計謀,在會客室角落裝設隱藏式監視器偷窺。只是,寺鹿大當家也並非只想瞭解與其子往來的少年是何許人,更想知其底力及見識,也因為這樣,偷窺內部狀況時還真替他們捏把冷汗,還好最後似乎通過考驗,得到了志大人的許可,也總比烈打算繼續什麼都不說,不願意把心底的話說出口,或許今天這樣比較好吧?大概。晚點在去問候志老爸的感想再聊聊,此刻,只想和烈和弟弟的好友兩位好好聚聚。

 

茶足飯飽,也充分地聊過後,即便聊得再開心,也還是要散會。沒有不散的宴席,有緣自會再相逢,何況早已成為好友,朋友要見面無須特意找理由,想要見上一面就前去探視即可。DarkSky的三人後天都另有行程,預定明早離開。送客送到會客室外,又走到山門附近,今晚司海和柴貳也會在別院客房住上一晚。走在林間小路上,數次被問到一直提在身邊的暗紅色長木箱裡裝得是什麼,但不好意思太早說破,只好回答「再等一下吧」。送客送到山門門口,下山的樓梯走下去便直達別院,雖然多繞了些遠路,但就是想這麼做。

 

「從這裡走下去,就能直達別院。現在太陽還高掛著或許還看不出所以然,但夕陽西下時,遠方的山景是檉我個人特別喜歡的景色。若今天傍晚有空,歡迎到此處觀夕日。」檉遙指著遠方的山如說到。舉起一自會客室後一直獨自拎在手上的暗紅色木箱,遞給了烈。

 

「這方木箱及其內容物,是寺鹿志大人要給還在不斷摸索不斷努力的兒子寺鹿烈的禮物。他知道你上次在校內參加科展,其研究小組研究成果獲得評審關注,科展報告得了第二名之佳績,他希望你能再接再厲。收下吧,但有點沉重喔。」烈有些訝異地看了那方木箱又看了檉哥,遲遲未能伸出手。

 

「好啦,是我稍微多事地通風報信啦,不過別在意這種小事啦。就當是收下一年一度的生日禮物也行啦,快收下吧!」檉半推半就地讓烈伸出手收下那有些沉重的木箱。貼了暗紅色布面的箱子,看起來裝了些什麼。烈在接過手後好像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問了是否可以當場開箱,檉哥只回答「沒問題,那已經是你的所屬物了,要開就開吧。」

 

烈稍微猶豫了一下,將木箱輕輕的擱在石板路上,小心翼翼的打開兩側暗扣,緩緩打開木箱上蓋,裡面安置著一把閃爍著銀灰色的電吉他。銀灰色塗裝滾上淺金色的金邊,古典樣式的六弦電吉他,在陽光中閃閃發光。

 

「GRETSCH 6120SH款喔。雖然如果是ESP的GANASA或ESP的DDT或DDR你應該會更愛,ESP的D-KV七弦對現在的你來說難度太高了點,電貝斯D-TT或RU-DRIVE也不錯的樣子,但我和志大人覺得這款看起來最適合你,希望你會喜歡囉。」檉蹲坐在半跪坐石板地上撫著琴身的烈,輕聲的說到。

 

「wow!這超酷的耶!烈!」司海靠近讚嘆著。

「是呢,這琴也不便宜吧,一看就知道是為了烈精挑細選,可得好好善待這把琴呢。可別忘了和寺鹿大當家好好道謝呢,烈。」柴貳也近身地看著那把閃爍著光輝的琴。只有烈不發一語,低頭撫著琴身。

 

「生氣了?不喜歡?不喜歡的話該怎麼辦咧?糟糕了,沒想過會是這個反應,慘了慘了慘了…」檉對於烈收到了這份禮物卻沒啥反應覺得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為這可愛的弟弟收到這份禮物,應當會非常高興才是。烈一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卻伸出了右手拉住了檉的手,緩緩地伸手環抱住蹲在身旁的檉,緊緊抱住。

 

「謝謝檉哥和爸都那麼愛我,填補了我內心的空洞,謝謝。」烈小小聲地在檉的耳邊說到。

一時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檉,一時也愣了一下,隨即回抱了烈。兩兄弟久違地擁抱,感覺得到汗水浸濕衣領貼在肌膚,彼此低深的呼吐,輕輕拍著烈的後背。檉心想,雖然沒能見著烈的表情,但肯定是有些難為情的吧,自己也染上了那樣的情緒,彷彿得到了安慰。半刻,烈才緩緩收手,低著頭將琴蓋上蓋蓋好,鎖上釦,撐起久蹲些微麻痺的膝蓋,抬起頭,笑著。

 

在一旁看著兩兄弟合好般的擁抱的司海跟柴貳,其實對於日正當頭有點曬,有點吃不消,他們還罕見地身著禮服,其實內襯有些濕悶,但如果真正想傳達的事情都有傳達到,那就再好也不過了。梓輕拍了烈的肩頭,從外衣口袋掏出一台數位相機,問說要不要大家合拍一張紀念照?雖然馬上被大家吐槽「誰會隨身攜帶數位相機啦!你誰啊你。」不過大家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真的就是有人會這麼做,只是這個人在寺鹿本家收斂不少,沒有連吃飯睡覺走路都在偷拍,但柴貳手上拿著數位相機,就代表這台相機的記憶卡中,八成已經拍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照片。不過,此刻都隨便啦!

 

柴貳設好自動快門,確認好拍攝範圍便擱在石燈籠上,四個人排排站站好。烈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被說服,拿出那台銀灰色的琴,跟大家一起站在山門前。快門喀嚓聯拍數張,合影留念。

 

和檉道別前,檉另外掏出一封信,說是請回到別院後在拆開來看的信。信封上沒有屬名是給誰的信,檉也謝絕回答這是給誰的信,只強調回去打開來看就知道了。檉推說下午另外有事不便繼續招待,讓烈自己關照自己的朋友就回本家了。三人不解信要回到別院房間在拆的理由,因為非常在意,三人決定一起先進別院,回到房間拆信來看。

 

回到別院的房間內,烈先把琴箱擱置在房間角落。三人圍坐在床邊,三雙眼睛盯著信,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決定由梓做代表拆信來讀。梓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拆開封口,裡面是一封用墨筆寫的書簡。

 

「致 黑色天際

 

 明月隱沒、繁星藏雲泥間

 漆黑夜晚終天明。

 不見五指之暗、內心明灯亦得照見明路。

 

 擁有之物,不為他人奪取;

 柴貳梓擁有「睿智、洞察」

 司海誠擁有「勇氣、包容」

 寺鹿烈擁有「明察」得名「道見」

 

       寺鹿志」

 

閱畢,聚精會神的三人大大地吃了一驚,無一不緊盯著信上的墨跡,不只一次的驚呼。司海最快放棄掙扎,整個人向床面倒下,把頭埋到枕間亂叫。烈接過信再讀過一回,那字跡他從小看到大,看了無數回,這的確是父親志的字跡,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是多麼地不瞭解,那個默默關注他的身影,自始自終是多麼地備受照顧、疼愛著。宛若隱沒於雲泥間的明月般,反射遙遠的日光。不經讓烈再次低下了頭,內心拍打的潮音,胸口湧起落淚的衝動。

 

「一直以來,覺得寺鹿家其名及歷史是個沉重的包袱。我並不想違抗家族,但也深感受限。只是,一直以來我可能都誤會了些什麼也說不定吧。」抬頭仰望天花板,忍著眼眶中的淚液灑落。試著更平靜的看待自己,好難。

「至少你不用懷抱著誤會,繼續自責、責備你自己了。知曉這樣的事,也算是種幸福。」梓輕輕地拍了拍烈的肩頭,如此說到。

 

「話說回來,總覺得今天跟平常的阿紫立場對調了耶。明明以往都是阿梓總整理收尾,可今天卻是在我這邊翻盤呢,真稀奇。」誠總算停止了亂叫,從枕頭爬起來坐正。

「也是呢,但最後結果是好的,怎樣都可以呢,哈!」就連梓也放下肩頭的重量,整個人躺平在床上大字攤開,笑得開懷。

「是啊,真的怎樣都好呢。」無論如何,能得到父上大人的點頭首肯,實在是始料未及,除了感謝以外還是感謝。最後,這封信的正本交由烈保管,司海和柴貳分別照相及影印留存,做為此行之紀念。

 

雖然還有半天的時間,烈卻說自己有點事情想處理,約好翌日一早在別院門口會合,一起回去。司海和柴貳二人依烈的私房推薦,到寺鹿本家外的市集走走。在松宮府縣的老街晃蕩,採買些土產回去送禮用。柴貳拿著相機拍了不少街景和藏身巷子裡的浪貓,問他到底有沒有偷拍什麼奇怪的照片,柴貳只歪著頭故作回想,答「大概有又大概沒有耶,嘿嘿!」不可理喻。

 

兩人兩手土產,花桔梗的寒冰羊羹,尾西抹茶粉及抹茶餅乾等,都是被推薦的名菓。傍晚前回到寺鹿家,先回別院放土產等行李。用晚膳前,司海和柴貳兩人,爬上長長的階梯,在山門前眺望寺鹿檉臨別時推薦的夕日景色。夕日染紅的雲聯接著墨綠色山稜線,一股苦短的惆悵油然生起,但是已經不需要再勉強了。

 

愛的反義詞不是憎恨,而是冷漠、無關心。願意成全他人,是多麼溫柔。

走在夕日餘暉的小徑上,哼起了Ranunculus,肩並肩地前行。

 

齋堂用過晚膳後,回寮收拾行李,翌日一早還得早起。窗外雖有星斗圍繞,但柴貳收拾好行李寫完日記後就早早熄燈就寢,司海也只得按耐住想要夜遊的浮躁,躺在床上聆聽窗外蟲鳴,久久才沉沉睡去。

 

清早,比平常早睡的司海還是爬不起來,柴貳費了不少力氣才把司海從夢境中叫回現實,匆匆換裝後向寺鹿別院退宿。一早要搭公車前往火車站,三人在別院門口碰頭。烈拿了一袋盒裝的便當,告知「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火車上在享用吧。」。烈除了本來就攜帶回老家的行李外,那一口深紅色方箱也帶上了。三人提著大包小包,搭上了早班公車前往火車站。

 

車上,烈語帶歉意的道歉。昨天後來回本家找父上大人當面道謝,卻因為太久沒有父子二人好好坐下來、面對面說上幾句話,其實有點尷尬。被問到同住的外祖母,也就是志大人姻親側的近況,因為太親近了,以至於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分享的事情,能夠說出口的並不多。老人家身體硬朗,沒有病痛就是好事,父親如此說到。對話中持續著斷斷續續的空白,可是,下次,下次想要更家靠近一點,為此會更加努力吧!烈如此對自己期許著。

 

另,和大忙人寺鹿大當家短暫會面,烈將那把琴也帶了過去。雖有潛越,可無論如何都想要當面請求讓寺鹿大當家替6120SH祝禱加持。烈笑著,他說,看到父上大人蹙眉覺得多事,仍焚香、簡單地替那把6120SH電吉他祝禱的樣子,真的非常有意思。烈說他決定把這把琴名為道見,輕撫著身旁的琴箱如此說到。看到烈那麼開心,誠和梓也覺得這樣也不錯。

 

轉乘支線火車,在支線終點轉北上列車。當回到熟悉的車站後,出站時天色已暗,三人在車站出口道別,結束了松宮府縣寺鹿本家三天二夜行。司海隔天還要去書店打工,柴貳另有學校系上的讀書會要參加,寺鹿則另外有事。三人約好下次團練的日期,相互擁抱,笑著道別。

 

「再聯絡。」

「不接電話就算了,要看簡訊喔!」

「OK啦!」

「那麼,再見啦。」

「Bye!」

「再會。」

 

 

黑夜終有盡

明天也將會是個嶄新的一日

懇請上蒼護佑

祈與明天會更好

 

黑色願望

 

Dark Sky 黑色天際

 

 

 始93/07/12

 終107/07/01

打終107/07/15

 

 

--黑色願望的總結--

長達15年,寫滿兩本筆記本的漫長旅行,總算告了個段落。

多年的懸念,至少在內心中放了好幾年的場景描繪出來,算是鬆了口氣。本來希望繼續寫司海和柴貳的故事,但還是先在寺鹿本家行之後先暫告段落吧。若是做得到的話,將另外已短篇方式來補完。畢竟,司海和父親的心結未解,希望能透過他,解開自己的心結。其實沒想過黑色天際的收尾長這樣,始料未及。但大致而言不離自己內心的期許。同樣希望納三人及故事中的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雖然還有另外三個中長篇的大坑(Depend-依賴-(萬年坑)、不完全的愛(至少完成了前半段故事)、陽炎)未完成,但至少還是趁空先填了一個坑洞,可喜可賀。

 

希望明天會更好,但願如此。

 

107/07/01

冰檄讀子

 

2018年7月21日

[原創/平淡無奇樂團文]DarkSky篇12

 --DarkSky 篇12--

 

薰香圍繞,四周陳設簡樸卻不失高雅的骨董家具,隱約可見古典畫名家陶冷月的畫作掛在會客室外牆上,一側有垂簾,不知通往何處。置身陌生環境中覺得有些緊張,縈繞在屋內的香氣稍稍減緩了不適。烈聞到房間燃著的薰香,神情有些訝異,輕聲地帶出個嘆息,隨即恢復最嚴肅的神情。趁著寺鹿大當家上未進門的空檔,誠主動詢問烈知不知道房間內燃了什麼好香。梓雖然也有興趣,但自進門後就只關注著剛走進來的那扇門,注意著房內所有動靜。

 

烈低聲回應「這應該是鳩居堂出品的線香,但不是以往招待客人用的「深雪」或「白鳩」,不是隨季節用的「荷葉」或「菊花」,也不是「黑方」或「金鳩」。此時燃的香似乎是較少在這類場合使用的「清月」。雖然以沉香、白檀、龍腦做基底,加上甘松、丁字、零陵香的「清月」並不像「伽羅」或「龍賓」那種特別的香,有那麼強烈地想表達真意,但在此時選用了清月,著實讓人猜不出意涵…」但話還沒說完,柴貳拉了烈的袖子,那扇門隨即被推開。

 

進門者,身著墨染藏青色的長袍,面容端正,一絲不苟,雖有年歲卻不見老態,身上自然地散發著仕紳威儀。髮色和烈那頭銀灰不同,是極深的墨色,但夾雜幾縷白髮,由臉部及身形來看,和烈仍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在外貌上,和檉兄看起來更加相仿。毫無疑問,此人即是寺鹿家的大當家吧?

 

只見這位長者,不疾不徐坐到正對面的上座。這件會客室不大,但這樣的距離也不算近,做為父與子久違相見,坦白說,就連外人看來也覺得有些生疏。坐在中間的烈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緊繃,深怕一個失誤就無法挽救一般。此時早已沒有退路,退無可退,哪怕是斷崖絕壁也只能筆直向前,只能祈禱這窄路到了盡頭,終能峰迴路轉。

 

首先是問安。

 

「貴安,父親大人,身體安泰否。近數月來,忙於課業種種故,久未親向您問安深感抱歉。今日偕同兩位他校友人面見父親,懇請父親…」烈的話還沒說完,眼前頗有威嚴的尊長輕輕拂手要烈先緩一緩。不知道為何有此舉的烈,雖想繼續把話說下去,也只得先噤聲,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感覺得出來,烈本想按著自己的步調先發制人,但此舉對面前這位也只使枉然。一被打斷,事情就出現許多未知跟不安蔓延擴散。本打算搶在一開始就把話給說白,緊接著主動請罪。常態而論,應當有較多的勝算,且先表善意及示弱也是計策,但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好處理。意會到事態的司海和柴貳,馬上繃緊了神經。

 

只見寺鹿家大家長並未應答晚輩的問安,而是從上座走了下來,拉開通往隔壁間的垂簾,「這裡沒那麼自在,換個位子吧。」示意在場所有人換房間談話。見狀,柴貳雖有猶豫,卻是最早起身向前的人。司海看了看已經起身向前的柴貳,又看了看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烈,伸出了手,輕拍了烈的肩頭,低聲說「走吧!」。兩人趕緊跟上柴貳的步伐,進到隔壁房間。僅用珠串垂簾隔起的小房間看起來像飯廳,正中放了張圓木桌,準備了與在場人數相同的茶杯,中央則準備了些茶點,看起來是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寺鹿家的大家長早已坐在圓桌的大位上,柴貳已入坐但正忙著倒茶水,兩人只得趕緊入座。比起剛剛的會客室,現在這個小飯廳的確比較適合輕鬆地面對面聊事情,但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三人皆一頭霧水。

 

「這個房間比較適合促膝長談吧。請用茶,茶點自便,別客氣。」寺鹿家大家長悠悠然的說道,順手從墨染藏青色長袍中掏出煙管,點燃塞在裡面的菸草,菸草味混入室內既有的燃香清月中,變得茫茫然。

「今日有緣,得以同在一處,勿論起因為何,總的來說就是有緣。方便自在即可,有話直說,別太多禮,彼此時間保貴,是吧?」語畢,便輕輕地抽了口菸。

 

「看起來,除了犬子外,兩位遠道而來的賓客似乎十分客氣。不知兩位知道多少,不介意的話,由俺先自我介紹先起個頭吧。」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寺鹿志。只是個在寺鹿家擔任管事的,任當家一職。年四十有八,兩個孩子的爹,但兩個孩子都不給管,故只得採放任主義讓他們各自發展這般,是個不大稱職的父親,總的來說是這樣吧。」無視了晚輩們的沉默,自顧自地自我介紹,有意無意的散發著威壓感,讓司海誠和寺鹿烈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但柴貳就這樣順著這般把話接了下去。

 

「貴安,寺鹿大當家。雖然遲了些,但仍必須向您自我介紹並說明登門造訪其緣由。晚輩梓,梓木之梓,姓柴貳,柴貳家的長男,今年剛滿二十一,就讀縣府公立大學,大二生。這位是誠,誠樸至誠之誠,姓司海。和您的小兒子烈雖非同年亦非同校,但談話談得投緣,也有共同想做的事,便一同組了個樂團,用課餘時間聚會團鍊。今此,想探知寺鹿大當家的意向,特此前來拜會。不才柴貳,斗膽冒昧,懇請寺鹿家的大當家志先生,是否能如實以告希望解散這個業餘樂團之原由,好讓我們彼此都能瞭解這件事之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存在。當然,也迫切地希望可以撤回解散樂團的要求。」柴貳選擇正面迎擊,直接坦率地對上了眼前有如城牆般的高聳城門正面突破。語畢,只得一低沉悶哼。

 

「嗚呼,實在不好意思讓兩位客人大老遠地到這地處偏遠之寒舍。本以為,俺那有點不成氣候的犬子應當有將事由都說清楚了,但看來好像不是所想的那樣呢。這該如何是好呢?傷腦筋呢,呵呵。」自嘲說得好像很傷腦筋的樣子,但實際上卻不改泰然神情,沒有一絲困擾的樣子,十分有餘裕的説了下去。

 

「那個啊,最近才從大兒子檉那邊聽聞,自家的小兒子在課後之餘與人組了樂團,無關於學習亦無關於探求先哲遺留的種種哲思。雖然對同年齡的學子們而言,課堂傳導傳授的知識略能通曉即可,課後之餘與同儕交流,穩固自身在群體之中能容身的的一席之地,即便只是那短暫兩三年的交誼,揮霍那短暫的在校學習的光陰,好似更能體證青春之無價。說是這麼說,可這對肩負了寺鹿家之名,似乎不那麼適切。在這個家族,每個家族成員,無論親疏遠近,是不可免去非要去堅守某些職責。身為當家,不僅僅是公務上種種要事要處理,也要把持家裡大小事,要求家族成員應當把握時間學習,而非一昧地渴求不切實際的事物消磨人生。而且,即使對於沒有肩負社會群體責任的學子而言,探求知識及真理也是人生中重要的環節。為此,俺不認為在課後仍花了不合乎效率的交際,包含樂團,對在場的各位是適當的休閒,為此才做了這項決定。」

 

「此話當真?」柴貳短暫地沉默便發了話。

「我想是的。」寺鹿家大家長如此應答。

「喔,當然。俺知道犬子烈在校內成績並未因為組了樂團而下滑,也知曉他在學習的本分上始終都很很盡心,從父親的觀點來看十分欣慰。但是這樣是不夠的,其他的我想也不用多語。」正如你們所知曉的那般,有些事情是做了再多努力也無法改變,同理可證。

 

「所以,在校成績不是問題癥結點,事關家族名聲及操守才是?是這樣吧。」柴貳毫不顧忌地直言,繼續說了下去「不過,說老實話,雖然自知彼此站在不同高度、不同立場,所見視野並不相同,位處高位者有更多需要考量的背景及其種種,但僅僅只在課餘聚在一起磨練演奏樂器的技法,偶爾在外人面前獻醜,自娛娛人,我想也未必如同您想像是如此不堪之事。這在與寺鹿烈同齡的學子之中,這看起來亦不特殊也不真如此另類,甚至可說是平凡。只是,可能也比普通同齡學子有較多受到注目,但也僅止於此罷了。」

 

「當然,做為一個無足輕重的晚輩而言,自是不該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甚至有那麼個機會能拜見寺鹿家的大家長也已是破格。基於有那麼點年齡差的同儕友愛關係上,總還是想站在他身邊,在他的身旁支撐著他,替他說兩句也好。即便無用,但總也還是要掙扎兩下才好,至少不會因為什麼也沒做而就此投降,多年後才後悔好多了。」柴貳並非因為身分而不說某些事情。提了,但也只輕描淡寫,主要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放到最後表述。

 

聞此,寺鹿家大家長也只是故作思考,稍稍歪了頭,呢喃道「該怎麼說好呢?真是」。在一旁的誠和烈目睹此景,偷偷看著彼此,只覺得有一面鏡子在眼前,面色皆一陣青又一陣白。畢竟,把話說白並不是壞事,但腳下已無立足之處,筆直往前即見殘壁,不退,就無路可退。那麼,該如何是好呢?司海雖不安,但他和柴貳站在同一立場,抱持著相似的念頭,只是無法用那麼流暢的方式闡述。司海撇頭了一眼烈,內心似乎決定了些什麼。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們所想表達的理念。不過,對於寺鹿家,也確確實實地存在著在座除犬子外的兩位所不清楚、不甚明瞭之事。那些說白了也只是種約定俗成的什麼,雖無明文規定,看起來好像可以做,但實際上事情都有他的底線而不能去做。我也不是能夠很能十分明白地,能夠將這些規定對著身為外人的兩位說個明白,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我身為寺鹿家的大家長,總還是要顧全大局決定事情。」

「只能說,感謝兩位對於犬子烈這段時間的照顧。就這樣。」對於柴貳的直白攻勢,寺鹿家的大家長也只是側著身就迴避了。柴貳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意外,但也隱約可見不快。柴貳輕輕地作勢嘆了口氣說到。

 

「過去,在環境議題及教育上,聽過寺鹿志先生對於事理總有開明且獨到之見解。今此,只覺得有幾分失望。沒想過寺鹿家的大家長是這樣的人呢。」梓的語氣,三分落寞跟七分諷刺,輕聲的說到。在此行出發之前,柴貳曾在自宅,拿出整理好的剪報跟蒐集來的資料,闡述自己對於寺鹿家在公眾議題及環境開發評估案例之申論真的很投入,這點烈是有幾分訝異的,畢竟在同儕中甚少有人對此如此熱衷關注相關議題。

 

「吾已為,此話用在今日才第一次見到面,當面沒說到幾句話的對象實在不那麼適切呢。無論你透過何種方式,或者在哪裡曾經聽聞過有關於寺鹿志這個人的作風及評價,但這些都不會改變寺鹿志這個人對於類似今日這種狀況下,以及未來各種場合的應對作風。」

「俺有俺的原則,亦有判斷事理的尺度。亦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是需要些時間去磨合,僅依靠第三人的轉述及後設語言的記述,肯定是有瑕疵且漏洞百出,不是嗎?」對於柴貳的言語攻擊完全不為所動,且直指論述漏洞反手還擊,毫無客套之意。聞言,柴貳被點醒,稍稍低了頭,僅回「晚輩受教了,但…」欲言又止。

 

「那個,不好意思。」柴貳的欲言又止還沒有下文,就這麼著被打斷了。打斷話的是從換到這間小飯廳,始終還沒開口說半句話的司海。

 

「不好意思打斷阿梓,插個話。因為我覺得繼續下去好像就會從今天的主題偏移掉好像不是很好,雖然有點抱歉,不過還是懇請兩位讓不才司海也表個態好嗎?拜託一下啦。」柴貳回頭看了一眼,聳了肩,輕輕點了個頭,發話權落到了司海身上。寺鹿家的大當家挑起了眉,想看這小子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並不是多有建樹的事情,僅僅只是做為我個人的一點想法罷了。其實我的觀點跟立場大致上都與柴貳一致,但我想把事情簡單化些。這件事情可能沒有那麼複雜,看起來我跟柴貳都是為了樂團的未來是否得以續命故,特此前來尊前拜會,但實際上,從根本的、本質層面而論,能否和寺鹿烈這個人延續跟以往一般的友好關係,這才是此刻應當論述的問題核心吧?」

「或許,在求學這個時間點上,浪費心力在樂團上是不智之舉,被禁止或許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是明天之後呢?」誠頓了頓才又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我們,並非是因為身分而結交了彼此成為朋友,也無意與寺鹿家大家長作對,僅僅只是因為有同樣的志趣,說話投緣而產生了友好關係,進而順勢組了個樂團。不才司海和柴貳現在在您面前,僅僅只是希望,就算這個樂團解散了,也不希望像現在和寺鹿烈的友好關係因外力而切斷。」

 

「雖然或許沒辦法掏出胸口中的這顆心臟,以茲證明所言不假,但總之,我認為我必須將這個想法如實地傳達出來才行。」

 

實際上,司海看似鼓起勇氣說了話,但他的視線沒有完全直視前方,正面面對眼前有如陡峭高山的長者,即便認為講話總該直視對方並察言觀色,但此刻他很難好好地做到這件事。以司海的資歷來說,實在還是太淺了。不過,是太並未往最壞方向發展。

 

司海的發言讓在場陷入了極短暫地沉默。最先發出聲音打破沉默的不是別人,正是寺鹿志本人。寺鹿家的大當家不明所以地、嗑嗑地笑了起來,雖然不是捧腹大笑,但在這個場合卻顯得有些怪異。此刻,三人皆不明所以然,不由得面面相覷。寺鹿志笑了一陣後收聲,三人本能地繃緊神經,似乎已迎接了宣判。

 

「小子,報上個名號吧?方才高個子柴貳在說話前可沒忘了先自報來歷,你呢?」止住了笑聲的寺鹿大家長,並未接著方才司海的話,而是先來挑毛病。司海聞言好像才注意到自己身為晚輩的嚴重疏忽,就連神情也變得慌張了起來。口癖「啊咧啊咧」不顧場面的連發,坐在旁邊的烈也忍不住手肘撞了撞司海。司海重整勢態,清了喉嚨才發了聲。

 

「抱歉失禮了。晚輩誠,說話不能言違心之論的誠,姓司海,司海家的獨子,今年將滿十八,就讀縣立高中,高二升高三。和柴貳梓和寺鹿烈不同的是,在校成績並不突出,有時課後團練空檔還需兩位幫忙惡補,這才得以低空飛過不被留級,老實說那可真是幫了大忙。」

「不過,這麼說好像不大得當,但是就算屏除了這層關係,我也不認為會有什麼改變。司海誠就是司海誠,柴貳梓就是柴貳梓,而寺鹿烈也只會是寺鹿烈他自己,不會變成別人,而別人也不會取代他。我想,大概也就這樣吧,大概?」誠不由得歪了頭,也懶得計較太多。對於此,他也只想得到這些了,其他的,他也顧及不了、管不了。

 

「所以呢?最多就只有這樣了嗎?」寺鹿志如此問到。

 

「呃,與其說是只有這樣了嗎?還不如說是以我個人現階段所盡的最大努力,也不過就只能做到這些了吧。老實說,我不認為我做了這些、說了這些話會改變些什麼,但是誠如柴貳所言,如果不希望在事隔多年後才在後悔,為什麼不在那個時候去做某些事情,這不就只剩此刻正面面對的這個選項了嗎?比起什麼都不做,還不如賭上現在所擁有,孤注一擲。我覺得這不是壞事,至少不違心。若是跌倒了就再爬起來就事了,又不是跌倒了就永不翻身了。大概吧。」司海大概已經有點適應了當下的氛圍,表現得比剛剛講話還自在些,不過此刻事態也仍未改變。

 

「司海,你對於自己說的話好像有很多不太肯定的語詞夾雜其中,是對自己那麼沒自信,還是只是口癖?如果只是口癖,建議你還是最好改掉比較好。表現得那麼沒自信,就算說出來話語沒問題,講出來的力量也會減半,要注意。」寺鹿志看了看司海又看了柴貳一眼,最後目光停駐在寺鹿烈的身上。事端的開端,或許也將在此結束。

 

寺鹿烈欲言又止,或許是在考慮和眼前的那個應該明白、卻未能知曉,理應熟悉卻仿若從未靠近過,印象中離開父親身旁,別離前那張面孔與此時此刻的樣貌及思緒到底是什麼?不明白,仿若加諸於自身沉重壓力從何而來?是眼前的父親大人,還是他人的期望,亦或只是自己,對於這一切的徬徨而無法對自己伸出手,使之成為必然的未來。那麼,在此地的選擇是?

 

身旁的兩人雖然十分在意,但仍不動聲色等待著,自問自答的質問的寺鹿烈沉默了莫約兩三秒,然後猛烈地甩頭,嚇了司海一跳。只見甩了幾下頭的烈停下來,大口吸吐了幾口氣,再次抬起頭後,眼神已不同。

 

「父親大人,我有要說出口的話,不是陳述他人期許我說出口些什麼。如有冒犯,懇請恕有。」寺鹿志隱隱點了頭,烈不明白那是寬恕原諒,亦或只是做為知道了的反應。但也已經顧不了那些,只能向前邁進。

 

「老實說,我一開始不能理解整件事情的緣由,因而感到極度不安跟些許不快,還有少許的憤怒。冷靜下來後,開始覺得有些不很確定,轉為懷疑。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這該不會只是場試煉?不過,無論結果如何,大概都不會改變既定安排的及其結果吧。」若是今日未能投身其中,肯定是無法體會箇中差異。換句話說,現況的唯一解,終將回歸於在場所有人的表態才可之的真意。

「那麼,寺鹿烈懇請父親上大人,請准許收回先前命解散樂團的命令,寺鹿烈希望能繼續與司海誠及柴貳梓兩位一起繼續Dark Sky這個樂團。就算決意要解散,仍懇請父親大人許可,可與這兩位一直站在前方引導的摯友能繼續與之同行。」

「或許在未來不久的未來就會分道揚鑣,彼此走上不同的道路,但至少在此時,烈仍有許多不足之處,想從這兩位身上探求。」

 

「懇請父親大人准許,拜託您了。」烈起身,對著正前方的寺鹿志深深地彎下了腰低了頭。見狀,司海跟柴貳也匆匆忙忙地起身跟進,一同深深地低了頭。三人面對著不說實話立場就會崩解,說了實話就必須接受檢證跟試煉,在沒有退路只得前進的崖邊,相互倚著山壁。

 

「說得好像俺十分不通情理一樣,哼哼。」雖然維持著低頭,但感覺得到那雙明澈的視線掃過,不禁感覺一陣顫慄,但誰也沒膽抬起頭來瞥一眼。

 

「准,但有條件。違反規則,絕無二話,即刻解散並禁止往來。其他你們自己想,自己照辦。」語畢,寺鹿志用煙管輕輕敲了兩下桌角,拉了衣袖起身離席。最先做出反應的是烈,好似被電到般猛然地直起了了身,雙眼瞪大,想要向前卻被身前的桌子絆到,繞過圓桌追向前,欲言又止。寺鹿大當家拉起垂簾時,烈放聲地喊話「老爸,多謝成全!」,寺鹿志回頭看了一眼。

 

「坐著吧,已命人備了午膳,吃過再走吧。」語畢,寺鹿志背過身走了出去。

 

目送寺鹿大當家離去,烈、誠、梓三人大大地鬆了口氣,好似卸下重擔得以喘息,有些頹然地跌坐在座位上。誠整個人因為太過鬆懈而癱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詞「嚇死了,差點嚇到魂都飛了,嗚呼。」,梓笑著答聲「同感」。

「不過,剛剛好像說要我們在這邊用午膳?沒聽錯?」烈點了點頭,但也搞不很清楚是什麼狀況,三人只好在此稍坐,替自己倒杯茶壓壓驚。

 

在三人尚未明瞭方才引導出的結論意涵為何之時,門外已有一人靜候半刻。

 

 

106/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