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Sky 篇12--
薰香圍繞,四周陳設簡樸卻不失高雅的骨董家具,隱約可見古典畫名家陶冷月的畫作掛在會客室外牆上,一側有垂簾,不知通往何處。置身陌生環境中覺得有些緊張,縈繞在屋內的香氣稍稍減緩了不適。烈聞到房間燃著的薰香,神情有些訝異,輕聲地帶出個嘆息,隨即恢復最嚴肅的神情。趁著寺鹿大當家上未進門的空檔,誠主動詢問烈知不知道房間內燃了什麼好香。梓雖然也有興趣,但自進門後就只關注著剛走進來的那扇門,注意著房內所有動靜。
烈低聲回應「這應該是鳩居堂出品的線香,但不是以往招待客人用的「深雪」或「白鳩」,不是隨季節用的「荷葉」或「菊花」,也不是「黑方」或「金鳩」。此時燃的香似乎是較少在這類場合使用的「清月」。雖然以沉香、白檀、龍腦做基底,加上甘松、丁字、零陵香的「清月」並不像「伽羅」或「龍賓」那種特別的香,有那麼強烈地想表達真意,但在此時選用了清月,著實讓人猜不出意涵…」但話還沒說完,柴貳拉了烈的袖子,那扇門隨即被推開。
進門者,身著墨染藏青色的長袍,面容端正,一絲不苟,雖有年歲卻不見老態,身上自然地散發著仕紳威儀。髮色和烈那頭銀灰不同,是極深的墨色,但夾雜幾縷白髮,由臉部及身形來看,和烈仍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在外貌上,和檉兄看起來更加相仿。毫無疑問,此人即是寺鹿家的大當家吧?
只見這位長者,不疾不徐坐到正對面的上座。這件會客室不大,但這樣的距離也不算近,做為父與子久違相見,坦白說,就連外人看來也覺得有些生疏。坐在中間的烈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緊繃,深怕一個失誤就無法挽救一般。此時早已沒有退路,退無可退,哪怕是斷崖絕壁也只能筆直向前,只能祈禱這窄路到了盡頭,終能峰迴路轉。
首先是問安。
「貴安,父親大人,身體安泰否。近數月來,忙於課業種種故,久未親向您問安深感抱歉。今日偕同兩位他校友人面見父親,懇請父親…」烈的話還沒說完,眼前頗有威嚴的尊長輕輕拂手要烈先緩一緩。不知道為何有此舉的烈,雖想繼續把話說下去,也只得先噤聲,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感覺得出來,烈本想按著自己的步調先發制人,但此舉對面前這位也只使枉然。一被打斷,事情就出現許多未知跟不安蔓延擴散。本打算搶在一開始就把話給說白,緊接著主動請罪。常態而論,應當有較多的勝算,且先表善意及示弱也是計策,但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好處理。意會到事態的司海和柴貳,馬上繃緊了神經。
只見寺鹿家大家長並未應答晚輩的問安,而是從上座走了下來,拉開通往隔壁間的垂簾,「這裡沒那麼自在,換個位子吧。」示意在場所有人換房間談話。見狀,柴貳雖有猶豫,卻是最早起身向前的人。司海看了看已經起身向前的柴貳,又看了看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烈,伸出了手,輕拍了烈的肩頭,低聲說「走吧!」。兩人趕緊跟上柴貳的步伐,進到隔壁房間。僅用珠串垂簾隔起的小房間看起來像飯廳,正中放了張圓木桌,準備了與在場人數相同的茶杯,中央則準備了些茶點,看起來是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寺鹿家的大家長早已坐在圓桌的大位上,柴貳已入坐但正忙著倒茶水,兩人只得趕緊入座。比起剛剛的會客室,現在這個小飯廳的確比較適合輕鬆地面對面聊事情,但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三人皆一頭霧水。
「這個房間比較適合促膝長談吧。請用茶,茶點自便,別客氣。」寺鹿家大家長悠悠然的說道,順手從墨染藏青色長袍中掏出煙管,點燃塞在裡面的菸草,菸草味混入室內既有的燃香清月中,變得茫茫然。
「今日有緣,得以同在一處,勿論起因為何,總的來說就是有緣。方便自在即可,有話直說,別太多禮,彼此時間保貴,是吧?」語畢,便輕輕地抽了口菸。
「看起來,除了犬子外,兩位遠道而來的賓客似乎十分客氣。不知兩位知道多少,不介意的話,由俺先自我介紹先起個頭吧。」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寺鹿志。只是個在寺鹿家擔任管事的,任當家一職。年四十有八,兩個孩子的爹,但兩個孩子都不給管,故只得採放任主義讓他們各自發展這般,是個不大稱職的父親,總的來說是這樣吧。」無視了晚輩們的沉默,自顧自地自我介紹,有意無意的散發著威壓感,讓司海誠和寺鹿烈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但柴貳就這樣順著這般把話接了下去。
「貴安,寺鹿大當家。雖然遲了些,但仍必須向您自我介紹並說明登門造訪其緣由。晚輩梓,梓木之梓,姓柴貳,柴貳家的長男,今年剛滿二十一,就讀縣府公立大學,大二生。這位是誠,誠樸至誠之誠,姓司海。和您的小兒子烈雖非同年亦非同校,但談話談得投緣,也有共同想做的事,便一同組了個樂團,用課餘時間聚會團鍊。今此,想探知寺鹿大當家的意向,特此前來拜會。不才柴貳,斗膽冒昧,懇請寺鹿家的大當家志先生,是否能如實以告希望解散這個業餘樂團之原由,好讓我們彼此都能瞭解這件事之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存在。當然,也迫切地希望可以撤回解散樂團的要求。」柴貳選擇正面迎擊,直接坦率地對上了眼前有如城牆般的高聳城門正面突破。語畢,只得一低沉悶哼。
「嗚呼,實在不好意思讓兩位客人大老遠地到這地處偏遠之寒舍。本以為,俺那有點不成氣候的犬子應當有將事由都說清楚了,但看來好像不是所想的那樣呢。這該如何是好呢?傷腦筋呢,呵呵。」自嘲說得好像很傷腦筋的樣子,但實際上卻不改泰然神情,沒有一絲困擾的樣子,十分有餘裕的説了下去。
「那個啊,最近才從大兒子檉那邊聽聞,自家的小兒子在課後之餘與人組了樂團,無關於學習亦無關於探求先哲遺留的種種哲思。雖然對同年齡的學子們而言,課堂傳導傳授的知識略能通曉即可,課後之餘與同儕交流,穩固自身在群體之中能容身的的一席之地,即便只是那短暫兩三年的交誼,揮霍那短暫的在校學習的光陰,好似更能體證青春之無價。說是這麼說,可這對肩負了寺鹿家之名,似乎不那麼適切。在這個家族,每個家族成員,無論親疏遠近,是不可免去非要去堅守某些職責。身為當家,不僅僅是公務上種種要事要處理,也要把持家裡大小事,要求家族成員應當把握時間學習,而非一昧地渴求不切實際的事物消磨人生。而且,即使對於沒有肩負社會群體責任的學子而言,探求知識及真理也是人生中重要的環節。為此,俺不認為在課後仍花了不合乎效率的交際,包含樂團,對在場的各位是適當的休閒,為此才做了這項決定。」
「此話當真?」柴貳短暫地沉默便發了話。
「我想是的。」寺鹿家大家長如此應答。
「喔,當然。俺知道犬子烈在校內成績並未因為組了樂團而下滑,也知曉他在學習的本分上始終都很很盡心,從父親的觀點來看十分欣慰。但是這樣是不夠的,其他的我想也不用多語。」正如你們所知曉的那般,有些事情是做了再多努力也無法改變,同理可證。
「所以,在校成績不是問題癥結點,事關家族名聲及操守才是?是這樣吧。」柴貳毫不顧忌地直言,繼續說了下去「不過,說老實話,雖然自知彼此站在不同高度、不同立場,所見視野並不相同,位處高位者有更多需要考量的背景及其種種,但僅僅只在課餘聚在一起磨練演奏樂器的技法,偶爾在外人面前獻醜,自娛娛人,我想也未必如同您想像是如此不堪之事。這在與寺鹿烈同齡的學子之中,這看起來亦不特殊也不真如此另類,甚至可說是平凡。只是,可能也比普通同齡學子有較多受到注目,但也僅止於此罷了。」
「當然,做為一個無足輕重的晚輩而言,自是不該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甚至有那麼個機會能拜見寺鹿家的大家長也已是破格。基於有那麼點年齡差的同儕友愛關係上,總還是想站在他身邊,在他的身旁支撐著他,替他說兩句也好。即便無用,但總也還是要掙扎兩下才好,至少不會因為什麼也沒做而就此投降,多年後才後悔好多了。」柴貳並非因為身分而不說某些事情。提了,但也只輕描淡寫,主要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放到最後表述。
聞此,寺鹿家大家長也只是故作思考,稍稍歪了頭,呢喃道「該怎麼說好呢?真是」。在一旁的誠和烈目睹此景,偷偷看著彼此,只覺得有一面鏡子在眼前,面色皆一陣青又一陣白。畢竟,把話說白並不是壞事,但腳下已無立足之處,筆直往前即見殘壁,不退,就無路可退。那麼,該如何是好呢?司海雖不安,但他和柴貳站在同一立場,抱持著相似的念頭,只是無法用那麼流暢的方式闡述。司海撇頭了一眼烈,內心似乎決定了些什麼。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們所想表達的理念。不過,對於寺鹿家,也確確實實地存在著在座除犬子外的兩位所不清楚、不甚明瞭之事。那些說白了也只是種約定俗成的什麼,雖無明文規定,看起來好像可以做,但實際上事情都有他的底線而不能去做。我也不是能夠很能十分明白地,能夠將這些規定對著身為外人的兩位說個明白,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我身為寺鹿家的大家長,總還是要顧全大局決定事情。」
「只能說,感謝兩位對於犬子烈這段時間的照顧。就這樣。」對於柴貳的直白攻勢,寺鹿家的大家長也只是側著身就迴避了。柴貳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意外,但也隱約可見不快。柴貳輕輕地作勢嘆了口氣說到。
「過去,在環境議題及教育上,聽過寺鹿志先生對於事理總有開明且獨到之見解。今此,只覺得有幾分失望。沒想過寺鹿家的大家長是這樣的人呢。」梓的語氣,三分落寞跟七分諷刺,輕聲的說到。在此行出發之前,柴貳曾在自宅,拿出整理好的剪報跟蒐集來的資料,闡述自己對於寺鹿家在公眾議題及環境開發評估案例之申論真的很投入,這點烈是有幾分訝異的,畢竟在同儕中甚少有人對此如此熱衷關注相關議題。
「吾已為,此話用在今日才第一次見到面,當面沒說到幾句話的對象實在不那麼適切呢。無論你透過何種方式,或者在哪裡曾經聽聞過有關於寺鹿志這個人的作風及評價,但這些都不會改變寺鹿志這個人對於類似今日這種狀況下,以及未來各種場合的應對作風。」
「俺有俺的原則,亦有判斷事理的尺度。亦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是需要些時間去磨合,僅依靠第三人的轉述及後設語言的記述,肯定是有瑕疵且漏洞百出,不是嗎?」對於柴貳的言語攻擊完全不為所動,且直指論述漏洞反手還擊,毫無客套之意。聞言,柴貳被點醒,稍稍低了頭,僅回「晚輩受教了,但…」欲言又止。
「那個,不好意思。」柴貳的欲言又止還沒有下文,就這麼著被打斷了。打斷話的是從換到這間小飯廳,始終還沒開口說半句話的司海。
「不好意思打斷阿梓,插個話。因為我覺得繼續下去好像就會從今天的主題偏移掉好像不是很好,雖然有點抱歉,不過還是懇請兩位讓不才司海也表個態好嗎?拜託一下啦。」柴貳回頭看了一眼,聳了肩,輕輕點了個頭,發話權落到了司海身上。寺鹿家的大當家挑起了眉,想看這小子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並不是多有建樹的事情,僅僅只是做為我個人的一點想法罷了。其實我的觀點跟立場大致上都與柴貳一致,但我想把事情簡單化些。這件事情可能沒有那麼複雜,看起來我跟柴貳都是為了樂團的未來是否得以續命故,特此前來尊前拜會,但實際上,從根本的、本質層面而論,能否和寺鹿烈這個人延續跟以往一般的友好關係,這才是此刻應當論述的問題核心吧?」
「或許,在求學這個時間點上,浪費心力在樂團上是不智之舉,被禁止或許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是明天之後呢?」誠頓了頓才又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我們,並非是因為身分而結交了彼此成為朋友,也無意與寺鹿家大家長作對,僅僅只是因為有同樣的志趣,說話投緣而產生了友好關係,進而順勢組了個樂團。不才司海和柴貳現在在您面前,僅僅只是希望,就算這個樂團解散了,也不希望像現在和寺鹿烈的友好關係因外力而切斷。」
「雖然或許沒辦法掏出胸口中的這顆心臟,以茲證明所言不假,但總之,我認為我必須將這個想法如實地傳達出來才行。」
實際上,司海看似鼓起勇氣說了話,但他的視線沒有完全直視前方,正面面對眼前有如陡峭高山的長者,即便認為講話總該直視對方並察言觀色,但此刻他很難好好地做到這件事。以司海的資歷來說,實在還是太淺了。不過,是太並未往最壞方向發展。
司海的發言讓在場陷入了極短暫地沉默。最先發出聲音打破沉默的不是別人,正是寺鹿志本人。寺鹿家的大當家不明所以地、嗑嗑地笑了起來,雖然不是捧腹大笑,但在這個場合卻顯得有些怪異。此刻,三人皆不明所以然,不由得面面相覷。寺鹿志笑了一陣後收聲,三人本能地繃緊神經,似乎已迎接了宣判。
「小子,報上個名號吧?方才高個子柴貳在說話前可沒忘了先自報來歷,你呢?」止住了笑聲的寺鹿大家長,並未接著方才司海的話,而是先來挑毛病。司海聞言好像才注意到自己身為晚輩的嚴重疏忽,就連神情也變得慌張了起來。口癖「啊咧啊咧」不顧場面的連發,坐在旁邊的烈也忍不住手肘撞了撞司海。司海重整勢態,清了喉嚨才發了聲。
「抱歉失禮了。晚輩誠,說話不能言違心之論的誠,姓司海,司海家的獨子,今年將滿十八,就讀縣立高中,高二升高三。和柴貳梓和寺鹿烈不同的是,在校成績並不突出,有時課後團練空檔還需兩位幫忙惡補,這才得以低空飛過不被留級,老實說那可真是幫了大忙。」
「不過,這麼說好像不大得當,但是就算屏除了這層關係,我也不認為會有什麼改變。司海誠就是司海誠,柴貳梓就是柴貳梓,而寺鹿烈也只會是寺鹿烈他自己,不會變成別人,而別人也不會取代他。我想,大概也就這樣吧,大概?」誠不由得歪了頭,也懶得計較太多。對於此,他也只想得到這些了,其他的,他也顧及不了、管不了。
「所以呢?最多就只有這樣了嗎?」寺鹿志如此問到。
「呃,與其說是只有這樣了嗎?還不如說是以我個人現階段所盡的最大努力,也不過就只能做到這些了吧。老實說,我不認為我做了這些、說了這些話會改變些什麼,但是誠如柴貳所言,如果不希望在事隔多年後才在後悔,為什麼不在那個時候去做某些事情,這不就只剩此刻正面面對的這個選項了嗎?比起什麼都不做,還不如賭上現在所擁有,孤注一擲。我覺得這不是壞事,至少不違心。若是跌倒了就再爬起來就事了,又不是跌倒了就永不翻身了。大概吧。」司海大概已經有點適應了當下的氛圍,表現得比剛剛講話還自在些,不過此刻事態也仍未改變。
「司海,你對於自己說的話好像有很多不太肯定的語詞夾雜其中,是對自己那麼沒自信,還是只是口癖?如果只是口癖,建議你還是最好改掉比較好。表現得那麼沒自信,就算說出來話語沒問題,講出來的力量也會減半,要注意。」寺鹿志看了看司海又看了柴貳一眼,最後目光停駐在寺鹿烈的身上。事端的開端,或許也將在此結束。
寺鹿烈欲言又止,或許是在考慮和眼前的那個應該明白、卻未能知曉,理應熟悉卻仿若從未靠近過,印象中離開父親身旁,別離前那張面孔與此時此刻的樣貌及思緒到底是什麼?不明白,仿若加諸於自身沉重壓力從何而來?是眼前的父親大人,還是他人的期望,亦或只是自己,對於這一切的徬徨而無法對自己伸出手,使之成為必然的未來。那麼,在此地的選擇是?
身旁的兩人雖然十分在意,但仍不動聲色等待著,自問自答的質問的寺鹿烈沉默了莫約兩三秒,然後猛烈地甩頭,嚇了司海一跳。只見甩了幾下頭的烈停下來,大口吸吐了幾口氣,再次抬起頭後,眼神已不同。
「父親大人,我有要說出口的話,不是陳述他人期許我說出口些什麼。如有冒犯,懇請恕有。」寺鹿志隱隱點了頭,烈不明白那是寬恕原諒,亦或只是做為知道了的反應。但也已經顧不了那些,只能向前邁進。
「老實說,我一開始不能理解整件事情的緣由,因而感到極度不安跟些許不快,還有少許的憤怒。冷靜下來後,開始覺得有些不很確定,轉為懷疑。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這該不會只是場試煉?不過,無論結果如何,大概都不會改變既定安排的及其結果吧。」若是今日未能投身其中,肯定是無法體會箇中差異。換句話說,現況的唯一解,終將回歸於在場所有人的表態才可之的真意。
「那麼,寺鹿烈懇請父親上大人,請准許收回先前命解散樂團的命令,寺鹿烈希望能繼續與司海誠及柴貳梓兩位一起繼續Dark Sky這個樂團。就算決意要解散,仍懇請父親大人許可,可與這兩位一直站在前方引導的摯友能繼續與之同行。」
「或許在未來不久的未來就會分道揚鑣,彼此走上不同的道路,但至少在此時,烈仍有許多不足之處,想從這兩位身上探求。」
「懇請父親大人准許,拜託您了。」烈起身,對著正前方的寺鹿志深深地彎下了腰低了頭。見狀,司海跟柴貳也匆匆忙忙地起身跟進,一同深深地低了頭。三人面對著不說實話立場就會崩解,說了實話就必須接受檢證跟試煉,在沒有退路只得前進的崖邊,相互倚著山壁。
「說得好像俺十分不通情理一樣,哼哼。」雖然維持著低頭,但感覺得到那雙明澈的視線掃過,不禁感覺一陣顫慄,但誰也沒膽抬起頭來瞥一眼。
「准,但有條件。違反規則,絕無二話,即刻解散並禁止往來。其他你們自己想,自己照辦。」語畢,寺鹿志用煙管輕輕敲了兩下桌角,拉了衣袖起身離席。最先做出反應的是烈,好似被電到般猛然地直起了了身,雙眼瞪大,想要向前卻被身前的桌子絆到,繞過圓桌追向前,欲言又止。寺鹿大當家拉起垂簾時,烈放聲地喊話「老爸,多謝成全!」,寺鹿志回頭看了一眼。
「坐著吧,已命人備了午膳,吃過再走吧。」語畢,寺鹿志背過身走了出去。
目送寺鹿大當家離去,烈、誠、梓三人大大地鬆了口氣,好似卸下重擔得以喘息,有些頹然地跌坐在座位上。誠整個人因為太過鬆懈而癱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詞「嚇死了,差點嚇到魂都飛了,嗚呼。」,梓笑著答聲「同感」。
「不過,剛剛好像說要我們在這邊用午膳?沒聽錯?」烈點了點頭,但也搞不很清楚是什麼狀況,三人只好在此稍坐,替自己倒杯茶壓壓驚。
在三人尚未明瞭方才引導出的結論意涵為何之時,門外已有一人靜候半刻。
106/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