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並沒有說錯。
的確,單就這次的條件來看,主動出面反而不是壞事,甚至可以藉機談條件。問題在於,索非納想要做什麼?只知道這件事情可能跟那天撿了那個皮夾有關,但更多的事情就不清楚了。菲茨威廉不知道是故意不透漏消息,還是他的確不知道內情,情報來源太單一了,判讀不出是哪一種。
買通警方那邊的線人,傳訊息來告知昨天遭逮的狀況,逮到的都是最底下跑最慢的,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幾個都只是聽命行事,但沒想到目標沒捕獲,自己先進了警局拘留,目前無人做保。如果問得到帶頭的人是誰,可能可以去交涉一下,問題就在於,那些可能是另外發包出去,臨時找來的烏合之眾。試圖多蒐集一些資訊,卻沒有成果。
紅袍是怎樣的組織,Guardian不可能不清楚。就算是這個圈子內的人,去見紅袍幹部基本上大多不是什麼好事。這件事情,打從一開始就不干涉,或許現在就不會那麼苦惱,但或許會後悔。
掙扎了一陣,最後可能還是還是會照埃德加所言,讓他跟紅袍幹部接洽見面。
問題不在於懸賞,是否能夠在此事件中全身而退、安全離開,這才是問題所在。至少,可以先聯繫菲茨威廉,說明他將帶埃德加面見索非納,請他建立聯繫安全管道,先進行交涉再看下一步怎麼走。雖然變數不少,但仍希望能夠確保最低限度的性命安危,至少先朝這個大方向處理。
晚上,像是要變天了,颳起的風有點寒意。沿路巡視周遭,沒有發現可以人事物,仍不可大意。從外面買了評價比較高的外帶餐盒,應埃德加的要求,順便帶了幾罐佐餐酒回來。他說,他想稍微不那麼清醒一陣子。雖然在意,仍依著他的意,買了一些瓶裝酒進門。
吃晚飯前稍微談了一下,確認埃德加確定要主動要求提出向索非納見面,在糾結的面色中得到了一個肯定回答。彼此都知道,這雖不是什麼下策,卻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保證他們能全身而退,就連一個可以保證的句子也沒能拼湊的出來。雖然是冷了也好吃的一頓美味佳餚,埃德加試圖說些什麼來轉換有些鬱結的氣氛。隨著餐酒越喝越多,取而代之的是預料外的酒後話家常,有些語無倫次的醉酒發言。
一開始,埃德加像是喝著悶酒,吃沒幾口飯菜就一個勁的灌酒,參克還在思考到底該不該制止這樣的行為時,沉默一陣子的埃德加突然哼起了歌,哼著哼著就唱了起來。本來不以為意,但埃德加越唱越大聲,越唱越起勁,雖然目光還算很正常,但跟他所知道的埃德加落差有點大,甚至該說是反常?他開始後悔買了那麼多的酒回來了。
當初簽下這間房子的長期租賃時,有針對內部進行隔音加強,但眼下這狀況卻完全不在當初預期內。參克腦子快速地搜尋有沒有可以制止酒醉造成的脫序行為,甚至拿起手機上網查詢,顯得有點焦慮。還在埋頭查詢處理喝醉酒的失控行為時,房間突然發現安靜了下來。埃德加就像斷線的人偶,癱倒在沙發椅上,呼吸平穩地打呼。偶有囈語,卻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
收拾了餐桌,收拾善後。看著喝酒喝到趴下去睡的埃德加,對於眼前剛發生過的事情,還有點不太能夠反應過來。自認大部分事情都會在自己掌控中,一切都會在計畫內按部就班地進行,參克意識到了:過往的經驗和常識,或許在他身上並不適用。或許,這就是他們彼此之間的落差及距離。
他想: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光亮,但那份光亮,不應該就此熄滅。
早上十點,埃德加醒來的時候,只剩下爆炸般的頭痛,彷彿頭被埋在一口大鐘裡,有人敲著大鐘,滿腦子迴響著轟鳴,頭痛欲裂。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蓋著棉被睡在沙發椅上,身下墊了一大片塑膠布。只記得在沉默中用完了晚膳,雖然是冷了也好吃的一頓美味佳餚,吃起來卻食之無味,只好搭配酒精麻醉自己。心也好,身也好,藉著酒精流入血液中,重重地跌入了一團爛泥中,陷入泥沼中。
看起來卡地恩不在家。桌上放了紙袋裝的早餐,裡面是雜糧麵包跟咖啡一杯。紙袋旁放了一大罐的瓶裝水、罐裝濃茶、罐裝蜂蜜水、鋁箔包裝番茄汁、葡萄汁、綜合果汁,瓶裝解酒液等解酒良方。查覺到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換過了,但嘴邊散發著酒精的味道。很好,看來是太久沒喝酒,喝得太過盡興,肯定是失態了。但希望沒給卡地恩造成太大困擾?但願。
跟昨天一樣,放了張字條壓在早餐底下,不同的是,上面寫了時間跟地點,標註了Red Wizard SOFINA。
雖然頭還在痛,久違地宿醉實在是痛苦,可看到留在桌上的字條就明白了,卡地恩已經幫忙聯繫好事情,沒有退路了。他將要去面見索非納,直接、間接地殺害了心愛的人的那個人。雖然不知道接下來將如何,就連還能不能見到寶貝女兒席拉一面都不知道。選擇了不要逃避、老實實地去面對,就算是要死也痛快的死,這樣好像也不壞?這麼一想,心情倒也輕鬆不少。
看著手機,霍爾嘉跟席拉都發了簡訊來報平安。席拉在簡訊裡簡短地報告了課堂進度,最後用了一張氣噗噗的表情符號作結。另外一封簡訊是霍爾嘉,霍爾嘉只寫了「處理完事情後就快回家!席拉很想你。」雖是不滿,卻讓埃德加看得笑了出來。兩邊都回了「我也很想你們。爸爸chu~」,在發送簡訊時,嘟著嘴裝作親嘴的對著將寄出去的簡訊吻了一下,順手就把簡訊發了出去。
「…所以你平常都這樣跟你女兒通訊息的?」冷不防地,一個聲音在埃德加背後傳出,嚇得埃德加全身一震,手機拿不穩的飛出了出去,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手機就這樣跌落沙發床上還未收拾的棉被上。猛然回頭,卡地恩一身輕便的套頭衫、卡其褲,跟剛見面的硬派印象完全不同的居家模式,陌生得像個陌生人。不對,他們的確是不太熟的陌生人關係就是。對於眼前這陌生的帥哥,內心裡自己吐槽了一番。
「抱歉,嚇到你了,請原諒。」他略微抱歉地說到。
「不,沒事。我以為你不在家,讓你看到這醜態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回神的埃德加還真覺得有那麼點不好意思。
「酒醒了嗎?還好吧?如果有想吃的或想喝的就說一聲,能力所及,應該都可以替你準備。」昨天那個狀況,有點出乎預期、有點措手不及。他並不在意,但多少難免還是會有些掛心。
「…呃,抱歉,讓你看到醜態了。不過我想沒事的,就只是有點宿醉頭痛,沒事,放著就好了。」雖然預期這個宿醉頭痛可能會痛到下午,可也不想繼續再給他添麻煩了。承受著投射過來觀察、窺探的視線,試圖保持些笑容。對方只是嘆了口氣,淡然地拋下了:「你說了算。」
「是說,已經跟聯絡人聯繫上了,他們排出來的時間跟地點就寫在那張紙條上,你看了嗎?」卡地恩指了指桌上那張字條。
「喔!看了。很好,非常好!今晚八點在絕冬百貨的高級貴賓室見。或許我需要為了面見那位紅袍法師,特別準備一套體面的服裝。」埃德加指的是,他現在沒辦法回家,穿著一身便服參加一場攸關生死的會面,似乎有些太過隨意?如果今天要死,至少也希望是體面一點的樣子。卡地恩稍微沉默思考了一陣,回房間拿了兩三套衣服出來。
「基於現在可能不太方便讓你在外面走動,有幾個折衷方法:第一,依照你的身型尺寸,接洽租衣公司,請它們在今天傍晚前,把指定樣式的衣服,送到指定地點;第二,雖然尺寸可能不會完全合身,但依照目測,你我身高雖有落差,但衣服尺寸應該沒有差很多。所以,你要試看看嗎?」一邊說,一邊把衣服遞給了埃德加。
「該說是準備周到?還真行。」接過摺疊整齊的襯衫跟深棕色西裝套裝,攤開來隨意比對了一下,看起來好像還真行得通?看起來略寬了點,束個皮帶,問題應該就解決了。試穿衣服的同時,卡地恩遞來了一雙綁帶的麂皮短靴跟一雙全新的長筒襪,給埃德加試穿。雖然看起來款式舊了點,有些許磨損痕跡,穿起來有點緊,但大致上而言還算合腳。
「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呢?就當是去見個不想見到的老朋友。希望不要是走著進去,躺著出來,其他都好說。」埃德加覺得在面對荒謬,能用上的只剩下自嘲。看著卡地恩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人對此有些微詞,直言不諱地發話「你想說點什麼?說吧,我正在聽呢。」跟我說你在想什麼?跟我說你想要什麼。
「不,沒什麼。」卡地恩只回答了這句話。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埃德加覺得自討沒趣,而且頭還因為宿醉正痛著,就不想理了,自顧自地背對卡地恩,無視了桌面上陳列了各式各樣的解酒良方,打開紙袋,拿起雜糧麵包配著咖啡果腹。
隱約聽見了身後悉悉蘇蘇的聲響,聽起來有人收拾了東西就出了門,沒有特別交代要去哪裡。他想,卡地恩傍晚應該就會回來了吧?沒有意外的話。
服裝的問題解決了,成套的西裝、鞋子。交通方面,他相信卡地恩會搞定一切問題。除了不能保證晚上跟紅袍的會面,不知道是否會發生些什麼事之外,或許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眼前這位連槍都能運用自如的大帥哥。覺得有些荒謬,在卡地恩面前,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是問題,活像是某個來自未來的藍色機器貓,跳脫了二次元,直挺挺地站在他眼前。
更讓人在意的是,他跟蘇拉可能是相互認識的。一想到這點,心底覺得有點不是滋味,就連紮實有勁的雜糧麵包吃起來都有如嚼蠟。不,這塊雜糧麵包的確太紮實太有嚼勁了,雖然很香,但咬起來實在費勁,非得多配幾口水才方便吞嚥。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有那麼完美的人,實在是讓人忌妒。五官立體,深邃眼瞳,清爽的髒辮,褐色肌膚襯托著鍛鍊過的紮實肌肉,就算包裹在寬鬆的衣物,仍能看見其精練的身材曲線。扣除身份不詳、背景不明,有著危險的氛圍,或許正因如此才更顯得有魅力。相較之下,一個帶了個小孩,經歷喪妻之痛的中年男子,因接案不穩定,及養小孩需要很多錢,沒有辦法達到財務自由,在工作綁定之下,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提。
但也不能怎樣,就算忌妒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想像著,或許卡地恩跟蘇拉是舊識,因為一些原因而沒能走在一起。當蘇拉決定託付終身時,他選擇在遠處替她的幸福祈禱,直到今日還是守護著蘇拉,因而幫助他這個沒用的鰥夫,只為了守護當初的約定。
不!他不能繼續這樣想像下去了!越想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覺得可悲。
『壞事不會持續下去,黑夜終究會過去,明天依然會到來。』說不上什麼自豪之處,但樂觀可是他的強項。
沒問題的!最後事情一定會圓滿落幕,就算被說是過於天真也好,胸口懷抱希望也總比耽溺於絕望泥沼好些。既已是失敗者中的失敗者,承認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已經沒有可以打倒他了,只有「主動放棄」除外。已經受夠了擔心,那麼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將坦然接受。
已經夠了,已經過於充分地讓自己陷入焦慮、不安、迷茫,已經足夠了。
收拾了負面情緒,埃德加不再繼續自怨自艾。說不上是強打起精神,而是他選擇放下。就算想像著卡地恩曾經是蘇拉不曾說出口的摯友、情人,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最終蘇拉是選擇跟埃德加在一起,而不是卡地恩,他就該相信蘇拉是愛著他的,至少許諾他陪伴他下半輩子,但這件事也已經成為過眼雲煙。
稍微想開了點,肩頭就沒那麼沉了。最壞也只不過是讓霍爾嘉幫忙照顧席拉,他相信老友不會放著那麼可愛的乾女兒置之不理,這點他很有把握。老友霍爾嘉,總是站在他身邊,彼此相互扶持走過了好一段艱難道路,這點埃德加甚是感謝。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霍爾嘉待席拉有如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甚至比後來她自己生的女兒還疼。若事情平安順利落幕,他又得找間她會喜歡的餐廳或酒館,破費請吃一頓好料,雖然很傷荷包,但肯定值得。
距離晚上八點還有些時間,早午餐有人準備,除了晚上的事情外,仔細想想好像也沒啥瑣事要忙,一整個輕鬆愜意。偷開了窗戶換氣,稍有涼意的風灌進室內,吹動窗簾。半夢半醒間,在想,似乎很久沒有過得那麼悠閒,是多久沒給自己放個假了?為了席拉,放棄了很多興趣,甚少遠遊,停止了帶著相機騎著機車就跑到荒郊野外拍攝風景,就連木吉他也不再彈奏了,但人生總是需要點取捨,沒關係。
稍微想了一下:現在這處境,算是在度假嗎?吃用都有人打點,除了一開始的便利商店便當跟隔天早上的速食餐廳的鬆餅,之後每餐都吃得都還算不錯,甚至變得有點高級?買來的酒還是不錯的酒,只是昨晚沒心情品酒就喝得爛醉,喝到宿醉頭痛炸裂也只能說是自找的。現況難道不像是給人包養?生起這個念頭的瞬間,直接「噗吱」的笑了出來。
太好笑了,包養一個還帶著小孩的中年鰥夫,仔細想想這樣好像還不錯耶!說不定勾搭上了,就是個爹,可以少奮鬥很多年。對方似乎是個不錯的傢伙,就是情感方面比較難以拿捏,還摸不清他的會在意的點,但或許有可能是個可以深交的人?畢竟是個莫名其妙就闖來,說要維護生命安全的傢伙,有種危險的魅力。越想越覺得荒謬,越想越覺得好笑。
悠悠哉哉用過早餐,划手機看新聞,睏了,就稍微躺回去小睡一陣。
醒來時,空氣中有種說不出來的輕柔感,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尚未知曉未來將遭遇的痛苦與悲傷,任由微風撫過。身上披了薄被一條,桌上的食物蓋上了薄布,隔著桌子的前方,卡地恩正在清潔整理手槍槍管。
「…有沒有人說過,你專注的樣子很迷人?」看著卡地恩把整理完的槍枝組回原狀,不忍讚嘆。
「沒有。通常不會有活人看到這個景象。」只有在工作前及事情結束,或者是在交付屍體前才會進行的動作,的確是不太會有什麼機會讓人看到這個樣子。
「無論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事情結束後,只要請你吃頓飯就好嗎?你有想要吃的東西嗎?我回去後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埃德加想起了那一晚的約定。眼前的他,放下了調整好的槍,短暫地進入沉思,彷彿是個很艱難的問題。
「…是的,吃一頓飯就好。家常菜就好,但想吃看看紅茶冰。」依然記得他在執行任務前,監視期間偶爾會看到他做給席拉吃,他自己也很常開冰箱吃。
「紅茶冰?蘇拉也很喜歡的紅茶冰。雖然季節好像不太對,但這絕對沒問題!你想吃甜一點還是原味?還是都想吃?要什麼配料嗎?甚至可以做成聖代喔!我可以都準備起來讓你選。你只要這個就好嗎?接下來的季節配個蛋奶酒如何?那很不錯的,我有家傳配方,還有熱鬆餅。」提到了食物,埃德加其實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跟家裡的人的回憶,不全然是好的,但餐桌是一個家的重心。卡地恩沒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揚,笑著。
「提到了蘇拉愛吃的紅茶冰,可以問你是怎麼認識蘇拉的嗎?我想知道。雖然這麼問有點奇怪,但你有去掃過蘇拉的墓嗎?我想,你知道,蘇拉是個很棒的女性,如果你是因為蘇拉才幫助我,我很感謝,但你會想去見蘇拉嗎?」不忍在內心裡自己吐槽一番,自己還是很在意眼前這位男性跟蘇拉的關係。只見卡地恩眉頭又皺起了眉,似乎不太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埃德加只好兩手一攤,揮了揮手,當沒問這碼事。「好吧,你知道的,我只是很在意你跟蘇拉之間的關係而已,別在意。」
「…等事情都告段落後,如果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願意聽,我會考慮說。」他說。埃德加聽起來覺得哪裡怪怪的,也說不上是哪裡怪,總之就先記著了,最後應該還是會問,不管背後事情到底是什麼,他都想刨根究底。
「三個半小時後準備出發,請你在這段時間內完成著裝,我會把你送到目的地。雖然我沒辦法做出什麼實質保,但在狀況許可下,會守在的周遭確保你的安全。」並不算是跟蘇拉說好了。這句話參克並沒有說出口。
算是取得了共識,卡地恩收拾了東西就回房間,埃德加繼續在可以活動的範圍內自由活動。偶爾,還是會好奇看向卡地恩所在的那個房間,好奇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想像沒有罪過,說不好奇是假的,但也不能怎樣,就又埋頭划手機租電影消磨時光。
看電影看到睡著,手機畫面停在工作人員清單的最後一幕,跳出了是否續撥的訊息。晚秋的天色暗得很快,醒來時,窗外幾近全黑,兩個半小時的電影剛好播畢。慌張地看了手機,還好,時間還沒到,便從容地起身整理儀容更衣。這兩天半過得太舒服了點,生活步調變得很慢,胡思亂想的時間也變多了。
沒有改變的是,無論發生了些什麼,他都還是會有plan A、plan B、plan C、plan DEFG…等各式各樣的計劃,相信以他的聰明才智,萬一發生什麼變卦,他肯定可以急中生智的想出配套方案並執行,沒問題的!畢竟,這三十多年都這樣一路走了過來,所以,今晚一定也會搞定一切。埃德加幫自己做心理建設。
彷彿是算準了時間,才剛著裝好,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頭看,卡地恩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外面了,剛回來,他手上拎著看起來像是外賣餐點的紙袋。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不禁湊上前去看看,卡地恩直接將整個紙袋遞給他。裡面是一袋看起來才起鍋不久、還熱著的炸甜甜圈,飄出了陣陣的香甜引誘著食慾。埃德加發出了讚嘆,自顧自的就從袋中撈起來塞進嘴裡,還差點被燙到。
「真棒,好一陣子沒吃到這東西了,熟悉的美味!哪買的?」雖然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平民美食,此刻吃起來卻格外美味。
「還不到晚餐時間,才在考慮就看到路邊有人推攤販在賣就買了。你喜歡就好。」他語調平平,埃德加著迷於美味的炸甜甜圈,並沒有注意到卡地恩卻掩不住在意,目光緊緊追著他。
「看來,你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先再吃點東西墊個胃,給我一點時間,換個衣服我們就出門吧。」看了看時間,他說。說完就進了房間著裝,離開房間時,卡地恩穿著成套的棕灰色西裝,拎著皮手提箱,配戴黑框眼鏡,像是電影中特勤出外務一般,大概只差來個成套的監聽設備跟GPS追蹤器之類的?埃德加才在想,卡地恩就掏出了一個極小型的收音麥克風,伸手就夾在埃德加襯衫領子下,卡地恩則戴了骨傳導耳機。
「這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若只能你一個人進去,我就會用這東西監聽。」他指了指安裝收音麥克風的領子跟自己的耳機。埃德加對於此舉張目結舌,他沒想過會搞得像諜報片一樣。
「…OK,我知道了。」各種程度上我都妥協了,來什麼我都信了,真的。然後,卡地恩就多拿了一片口罩給埃德加遮住臉用,他也很認份的戴上了口罩。
「準備好了吧?那麼就出發吧。」他說。
站在地下停車場,看到這台車跟前兩天看到的那台不同,又換了一台轎車,可能是用租的吧?坐上副駕駛座,繫好安全帶,車就順順的駛出了地下室,進入市區,上了高架道路。埃德加手肘頂在車窗框上,撐著頭,看著駕駛座上的那人,那張無懈可擊的側臉,五官輪廓分明,堅挺的鼻樑,略為豐厚的雙唇,穿起成套的西裝簡直帥得沒天理。說不忌妒就只是個笑話,但比起忌妒,更多的是欣賞。
「有沒有人稱讚過你很有男性魅力?想必你應該有很多個伴侶吧?我猜的。」不自覺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連埃德加自己也沒多想,只是單單純純地只是想稱讚對方,但很快就意識到這可能是個不太好的選擇,車輛稍微煞車頓了一下,還好有保持適當行車距離,沒有發生後車追撞。車子很快就恢復了平穩的行駛,但還是讓兩人都嚇出了冷汗。這裡是高架道路的快速線道,經不起太多狀況,等一下真的發生了交通意外事故可就糟了。
「…為什麼這麼問?」駕駛座的那人,視線筆直地看著前方開車,試圖維持一貫的冷靜沉著。
「呃,就單純的這麼覺得而已。抱歉,你還是專心開車吧,為了我們彼此的性命安危著想。」乾笑了兩聲試圖打圓場,埃德加多少還是意識到可能這不是個好話題,真的。這多少是真心話,只是看來不是個適當的時機。聽到了駕駛座那人長嘆了口氣,但也沒多說什麼,至少專注於眼前道路路況,而不是分神來瞪他。雖說如此,很快地就打破了這樣的尷尬。卡地恩開了廣播電台,電台轉播流洩出歡快的樂曲,西部風情的曲調。
Do you see the wings of time?
Do you feel a sense of pride now?
Do you know you'll never fly alone?
We did it right this time.
「這真不錯,很好聽,很容易上口。」這首歌,埃德加聽過。歌曲很短、輕快,很容易記起旋律,他很喜歡。
任由廣播電台主持人隨意閒聊,埃德加反覆地隨意哼唱。
「是啊,是不錯。」駕駛座的他,深表同意。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莫約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就抵達了絕冬百貨地下停車場。時間還算早,但重要場合總是不適合遲到,這樣剛剛好。
停好車,熄火,解開安全帶的卡地恩還不打算下車。他從西裝外套內袋拿出一只銀色的名片盒,握在手心裡,似乎正猶豫些什麼。
「埃德加,你是真的想知道我跟蘇拉之間的關係嗎?你確定你不考慮放棄探究這件事情嗎?我認為你可能不會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聽到聲音,回過頭的埃德加,看著目光筆直看向擋風玻璃望向車窗外,視線跨過了地下停車場的牆壁,彷彿穿過了很久之前。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沒頭沒尾的。」這跟前面的對話兜不上關係,但牽涉到蘇拉,他的確有很在意。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那又如何?,再怎麼說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不認為知道了會改變些什麼,即便我想知道。」眼下這個氛圍有種說不上的怪,彷彿有什麼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拿著這個,但不要打開,至少等這件事情結束後在打開。或者,若我出了什麼意外,你在打開來看也不遲。」回過身,卡地恩將那只名片盒塞進了埃德加的手心裡。彼此視線稍微擦過,但卡地恩避開了,這讓埃德加感到困惑。
「如果不想知道,最好直接丟棄,將此一切埋葬。」他低聲地補了一句。
「什麼嘛,這說法說得好像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一樣。雖然不知道這裡面放了什麼,但還是先收下了。」埃德加把名片盒搖了兩下,裡面是很輕的震動,可能是名片之類的紙片?順手將名片盒塞進襯衫胸前口袋裡,照卡地恩所言,等事情結束後再說吧。
「沒事的,壞事不會持續下去。與其想像著壞事發生,還不如想像事情終將圓滿落幕比較好吧?未來是基於此刻產生的變動結果。」埃德加頓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所以…不考慮許個願嗎?卡地恩。」
「許什麼願?」話題來得沒頭沒尾,這次換卡地恩愣住了。
「平安回來之後,你想吃什麼家常菜?你上次點的不夠多。」埃德加有那麼一點抱怨的口氣,認真地盯著卡地恩的臉。「姑且不提等會會怎樣、未來會怎樣?告訴我你還想吃些什麼吧?talk to me。」
「…熱鬆餅?蘋果派?其實我不知道你擅長做些什麼料理。就做些你喜歡的就好?反正就那麼一餐,都行。」首要的是,他們及將要面對紅袍幹部索非納。這個節骨眼上,卡地恩並不想分心。
「拜託,別那麼沒想像力。算了,等你想到在告訴我吧。時間差不多了,走吧。」說著話,埃德加自顧自的開了車門下車,往電梯方向前進。卡地恩跟著下車,順手將車上鎖,跟上腳步。
埃德加心想:就算今天遇到紅袍走了霉運,就算發生最壞的事情發生,相信「我們」也能好好活過今天。
明明就沒幹什麼壞事,只是撿了個皮夾送到警察局而已,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如果就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做的並不是壞事,那還有什麼能夠相信的?沒有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做,不會因為別人說了什麼而改變。萬一真的被栽贓,那就在想下一步吧?不先親自了解一下狀況也不會改變些什麼,那就只好讓事情就這樣發生吧。
112/11/13